沈若何慢慢坐起来,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美男子,淡淡笑了。
“我没惹你吧,学姐?”
“没有,我以为是幻觉,因为近来……”沈若何摇摇头,看着眼前这个显得异常无辜的小男孩,道,“话说回来,深更半夜的你这身打扮跑到女生寝室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
“你这理由说不过去吧。”
“可是我总觉得你最近似乎遇到了很多麻烦,并且我对你遇到的这些麻烦很感兴趣。说吧,怎么回事儿?或许和余锐的事情有关,告诉我会对你很有帮助的。”席昀已经站在地上,仰头望着沈若何。
沈若何披上外套,笑道:“告诉我你为什么关心余锐的事。”
“你这人真是太难对付了。”席昀笑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我就那么让你难以信任吗?似乎每一次都得我先退步,总得回答了你的问题后才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其实你只说对了一半,即使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也未必会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
“如此说来,我还是不回答比较划算吧。”席昀站起身,准备离开了,“好自为之吧。”
“不送。”沈若何目送席昀消失在这个它本不该出现的地方,睡意全无。她清楚此刻自己真的需要有人帮忙,帮她认识这个她刚刚踏入的陌生的世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沈若何已经深坠迷雾,如履薄冰了。虽然她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但是她知道那个将她带入法师世界的美男子是不能轻易相信的。在余锐不在的一段日子里,沈若何也隐隐感到了自己微妙的变化。她再也不是余锐怀抱中那个天真幼稚的小丫头了,人总是会被生活改变,这是她对余锐说过的倍受赞同的一句话,现在想来。难免有些自嘲的味道了。
这个季节温暖的天气实在少见,人们在谈论天气反常的同时内心的确是怀着愉悦,这种温暖会让沉浸其中的人忽略许多应该思考的问题,尤其是对于那些平日里根本就不想去思考太多的单纯女孩。
师范大学的对街有许多精致的酒吧和咖啡馆。这家名为“左岸”的咖啡馆因其内部别致的装潢而倍受情侣们的青睐,凹凸不平的岩石墙面,自然朴实的木桩圆桌,几枝妖而不俗的红色鸢尾,重要的是,不管这里聚集了多少快乐的人,固有的抑郁的气氛怎样都无法改变。
咖啡馆的一角坐着一个女孩,长长的卷发垂在腰际,清澈的双眸在这个混沌的世界已经不常见了,面颊上浅浅的雀斑也许就是别人在一眼望去后可能会发现的唯一的美中不足。她不时地看看门口,很明显,是在等人。
九点整,席昀走进了咖啡店,径直走到那女孩面对的桌前,轻轻坐下。“两杯拿铁。”他向服务员示意。
“你又是提前来的?”席昀微笑着注视着面前这个略显兴奋的女孩。
“没关系,习惯了。”她不停地搅动着刚刚端上来的温热的拿铁,似乎颇为满意。
“你最近……有没有动火?”席昀稍有犹豫。
“动火?没有啊,你不是说不许动火吗?我没有啊,怎么了,有人敢不听你的话?”柳丹略显惊异。
“先别问了,等查明真相之后再告诉你。”席昀起身准备离开了,“还有,最近多留意一下身边的灵异事件,别总以为别人会帮你解决问题。”
“知道了,你这就走吗?还没喝完呢。”柳丹也站起身,她等待了半个小时的会面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席昀叫来服务员,提前付了帐。柳丹瞥见他粉红色的钱包不禁暗暗发笑。
“你就不能收敛一点儿吗?又不是没见过,学学怎样才能喜怒不形于色,像你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席昀深知说这种话柳丹是不会介意的,即使真的生气她也会很快忘掉,“万事小心。”
一天的二十四小时里,哈尔滨市的火车站总没有宁静安闲的时候,这种原因使其极其自然地成为席昀讨厌的几大场所之一,他坚信在这种地方呆久了会对皮肤有害。然而这一日的中午还是来了,站前广场附近停着一排等生意的出租车,席昀就是在看起来似乎并无差异的出租车司机中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他轻轻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就吐出烟圈来。席昀无奈地摆摆手,他讨厌烟味。
“一个大男人怎么扭捏得跟姑娘似的。”张宇宙对席昀的动作简直是厌恶至极,“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不像个男人,我说席昀……”
“张大哥,咱们还是长话短说吧。”席昀笑道,“免得耽误你做生意发财啊。”
“好好好,你说,什么事儿?”张宇宙已经不耐烦了。
“我就问你一件事儿,你最近有没有动火?”
“兄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张宇宙把烟头摔在地上,厉声道,“当初说的好好的,你不点头谁敢动火啊,现在又过来问我,你什么意思?信不过我是不是?”
“张大哥你别生气啊,”席昀忙笑道,“我也就是这么一问,不过……你手怎么了?”说着,席昀的目光已经死死盯在了张宇宙的右手上。
“这个啊,”张宇宙立刻笑了,“前两天烧水不小心烫的,我那时候……”
“怎么不说了?”席昀把一只手搭在张宇宙的肩膀上,细细观察着他紧绷绷的面颊。
“我……”
“兄弟你这话说得也不对了。”席昀笑道,“咱们朱雀宫的法师会被烫伤吗?”
“你得相信我啊,我可真没动火,我是遇上了点儿麻烦,想想怪丢人的。”张宇宙此时竟是满面愁绪。
“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得跟我说说。”席昀也不再笑了。
黄昏的时候席昀踏入了冷冷清清的林业大学,井海已在门口等他许久了。凡事小心谨慎的井海虽然是沈若何的同专业同学,但在一年多的大学生活中却并未与她说过几句话,就在这看似平凡的几天里,井海忽然知道了许多事。
“这个时候大概都回家了吧,你怎么还没走?”席昀笑着走到井海身边,道,
“吃饭去吧。”
“我要是走了你今天就找不到我了。”井海却是全无笑意,“沈若何的男朋友死了,我一直在关注这件事。”
“是谁啊?你们班的?”席昀淡淡地问。
“她男朋友叫余锐。”井海对席昀的淡漠反应颇为诧异,他已经静静观察这个小学弟一个多星期了。
“是她?”
“怎么,不知道吗?据我所知你和她在最近有很多接触,你也在关注余锐的事情吧。从我的角度来考虑,我是可以理解你的做法的,符合自然法则和客观规律,而且从哲学角度讲,我觉得……”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吃完饭再讨论你的哲学问题,OK?”席昀认识井海的时间并不长,然而他早就受够了井海的哲学角度。
“别忙了,先说正事儿吧。”井海停下脚步,很认真地望着眼前这个美男子,道,“我觉得我们关注这件事的原因很有可能相同,我是通过多个角度来分析这个问题的,黑格尔曾经说过……”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最近……”
“没有,”井海用他异常坚定的话语打断了席昀的问话,“我知道你一定是要问雀火的事儿,所以我说没有,我一直都是遵规守纪的,虽然我向来觉得你的这条规定有待商榷,不过我的身份决定了我必须服从你,凡事都要分清主次,要抓主要问题,把我问题的主要方面,我……”
“我相信你。”席昀正在掩饰他难以言表的无奈,“其实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问罢了。”
“相信我们每个人?”井海冷笑一声,“你不该呀,不然雀火的事儿怎么解释,我就不相信。”
席昀淡淡笑了,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就算是我也未必会是余锐的对手。这件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学长,这可不仅仅是个哲学问题啊。”
“席昀,你还小呢,这个学校里有许多事儿你还不知道。”井海拍拍席昀瘦弱的肩膀,转身离去。的确,席昀还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不仅仅在这个他并不是很熟悉的学校里。他做了十四年的法师,第一次感到这样难以逃脱的危机感,在这干燥的空气里,他嗅到了越来越浓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