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法师?他们看起来就是法师啊,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呢?”
“我和其中一人交手的时候发现他不会使用灵咒,当时我觉得很奇怪,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不会使用灵咒的法师。直到今天早上我才知道,玄武法师告诉我,他们并不是法师。法师的力量源于自然,事实上是源于我们生存的人类世界,正因为如此,无论法师如何想要隐藏力量,他都会留有微弱的力量剩余的痕迹,他还是会被找到,只是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罢了。但是那两个人,他们可以完全隐藏自身的力量,一点痕迹都不留下。井海在消失的这些日子里一直在找,可是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后来还是那两个貌似绛衣法师的人找到了井海,这说明一个问题,他可以随意掌握自己的力量,随意到不受客观条件的制约,我个人觉得,这种力量是源于内心的意识。”席昀看着沈若何渐渐平和的目光,依旧淡淡微笑,“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们不是法师了。至于究竟是什么人……还不知道。”
“也就是说,事情并没有真正解决,我们依然很被动,我们不仅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方式,不知道他们会在何时出现。”沈若何无奈地冷笑道,
“那我们究竟知道些什么呢?”
席昀的笑容刹那间停滞在他微红的面颊上,他轻轻地摇头,略带失落地告诉沈若何:“什么也不知道。”
猫就在席昀的脚边享受着暖洋洋的阳光懒懒地睡下了。在这个没有结果的冬天里,事情竟可以真实地告一段落。春天真的快要来了吗?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窗外灿烂的阳光越来越陌生了。
你的法力是二手的
丙戌年农历十二月十七戌时立春
春天里的第一个日子没有一丝春天的感觉,尽管窗外的世界已经愈加温暖,而随着温度升级的粗暴的风似乎可以作为春天来临的最好佐证。夜,总会让人感到安静。
时间与空间依旧不断变化,沈若何一直无法摆脱纠缠着她的冰冷的迷网,她回家已经有两天了,她在不知不觉中表现出的心不在焉与若无其事倒让父母颇为担心。一个月的另类生活使她养成了作为法师难以掩饰的性情,或许这正可以说明沈若何的笨拙,她很难将自己饰演的两个角色融为一体。她举止投足间不可避免地透漏出让人倍感陌生的冰冷的味道,捉摸不定的目光和那嘴角偶尔浮起的狡黠的笑让她忧心忡忡的父母真切感觉到他们的女儿已经变了。
这个时间,父母正都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她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避开那四只忧伤的眼睛。沈若何轻轻拉开窗帘,很遗憾没有星光。站在窗口,她可以看到不远处森林公园里沉寂而略显落寞的一片老树林,沈若何想起了昨天的土星掩月,心中不免有怪怪的感觉。
席昀没有骗他,这个世界有很多法师,在这个属于自己的小小空间里,她可以感觉到众多法师的存在,只是这些法师,即使存在于她的身边,也并没有重要到需要去关注的地步,沈若何想。让她颇为满意的是,周围并没有恶灵之类的东西,她清楚这并不意味这不存在危险,还有许多东西她是感知不到的。
亥时
父母都睡着了,沈若何也静静关了灯。她从未想过要睡,只是一袭青衣仗剑出门了。她无可救药地在刚刚踏出家门的时候开始喜欢了外面的世界,尽管肮脏。这种徒生的异样的感觉让她略感不安。沈若何只是出于法师的敏感而被一种隐约的力量吸引着,面前的老树林她是熟悉的,她在还没上学的时候就已经结识了这里的一切。林子里很静,它所展现的寂寂的暗淡让沈若何不禁产生了些许怪异的联想。
还是毅然决然走了进去,这个女孩子并不害怕了,或者这在过去对沈若何来说是难以想象的,然而那也反只是过去罢了。月光还是依稀可见的,只是那冷冷的自然之光在近乎于无处不在的光污染面前略显苍白无力了。
沈若何穿过月下斑驳的树影,不远处的一片银光已然清晰可见了。力量很微弱,那微弱的力量让她觉得踏实。她眼中立着一个黑衣法师,刚刚除灵结束,还未来得及收剑。那个法师显然是察觉到了沈若何的到来,连剑尖的银光也跟着颇为不安地闪动。
“薇园?”沈若何在惊诧中脱口而出,那个黑衣法师是一个与她年龄相当的女孩,沈若何只看一眼便认出了她,并且眼中很快出现额她极为可爱的有些像兔牙的牙齿。在这个沉寂的老树林里,沈若何遇到了故人。
吕薇园只知道面前站着的是法师世界里举足轻重的苍龙法师,她在那微弱的熟悉的声浪中用心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青衣法师,竟愕然且无言以对了。那个人真的是沈若何,是她近八年来一直有联系的小学同学,是那个一个月前还说要送她神秘礼物然后又人间蒸发般杳无音信的故友,她太了解沈若何了,那个女孩从来都不是什么苍龙法师。
“怎么……会是你?”薇园的声音不免有些颤抖,这颤抖是她此刻难以控制的。
“我也没想到我们今年寒假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面。”沈若何很快便以淡淡的微笑代替了面颊上僵硬的诧异,自己多年的好友是玄武宫法师,这个事实她现在完全可以并愿意接受。沈若何开始用最真挚的语言来向吕薇园讲述这一个月以来的一切,讲述余锐,讲述席昀,讲述身边陆续出现的她看起来颇为陌生的东西。她从自己坦诚的叙述中找到了一种长久以来遗失了的平凡的归属感。在薇园面前,她觉得自己并不曾改变过。
吕薇园静静听完了沈若何的叙述,在剑尖银光消失的同时,她给了沈若何一个大大的拥抱。不管是作为法师还是朋友,她都愿意相信沈若何说的每一个字。
“蔷会还好吗?”对于沈若何来说,这可以算作是一个无意识状态下提出的问题。她所提及的吕蔷会正式薇园的双胞胎姐姐,在薇园的众多朋友中,只有沈若何可以一眼看出二人的不同。
月下的老树林忽然变得空洞了,在一阵虚无缥缈的沉寂中,沈若何竟看到薇园哭了。这凄冷的泪光在刹那间压抑着她快要透不过气,她收回目光,不再看月光下薇园颤抖的瘦影。
“半个月前死了,就在这个树林里。”薇园低声道,“和你所说的其他法师异样,被杀死了。”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一个结果吧,她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来,就像当初她无法安慰失去余锐的自己一样。应对杀戮,她只能拿起剑,然而无论如何,沈若何也不希望薇园和她一样,对于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血腥的折磨实在有些残酷。可是现在看来,一切希望也不过是徒劳了。
“我姐姐……她是玄武宫危宿。”这个异常冷静的声音让沈若何大为震撼,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的头脑里萌生了一种极其大胆而危险的猜测。
或许是为了纪念这样一种特殊的见面方式,她们决定做要给法师之间的游戏。这个游戏对沈若何来说是极好的锻炼,也让她精疲力竭。
一抹微红在天边扩散开来,暖洋洋的阳光开始占据老树林里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沈若何拖着已经在数次战斗中变长的桃木剑,回到了她与薇园相遇的林间。一袭黑袍的薇园似乎已经等候多时,只是静静站着,剑尖的银光闪个不停,沈若何知道游戏结束了。
“战绩如何?”吕薇园收起剑,笑道。
“二十八个,正好是星宿的数目。”沈若何收起剑,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巧合。
“不愧是苍龙法师啊,我只除了十九个。其中只有一个是恶灵。”
“也不错啊,加上我遇到你之前的那个就满二十个了。不过……”沈若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怪异的联想,“这个数字又代表什么呢?我总有些奇怪的想法,我希望这不是到现在为止还活着的星宿法师的数目。”
柔和的太阳光开始变得刺眼,吕薇园的笑容就在沈若何目的不明的话语中消失,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已不是她所认识的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这个人,是她永远都不会了解的苍龙法师。
农历十二月十九 申时
一只猫从十二楼摔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呢?沈若何的确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