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是安定(8)

他们把小鞭拆开,一个一个塞到沙家仓房的砖缝儿里,拿着火柴哆哆嗦嗦点火,点完就跑,跑到对面的岑安家墙根下面,耳朵捂着,眼睛却瞪得大大的,等着几秒过后的一声炮响。三个男孩子轮流放炮仗,没几分钟,院子里的动静就把马琼马影也给召出来了。

“有花!”马影乐颠颠跑过来,“安安,咱仨放花。”

这时候,沙老二点了一个小蜜蜂,正在院子正中转着,一圈一圈,还喷着火发着亮,看得马影直鼓掌。

“小花有啥好放的?咱放这个!”沙老二拿起三根足有一米的长筒花,给马家姐妹和岑安各塞了一根到手里。“拿好了啊!准备点了。”

“你小心点儿!”沙老大说。

随着引信呲呲烧到了头,几声“嘭嘭”的响动后,他们斜上方炸开了数朵绚丽的烟花,五彩斑斓,璀璨夺目。

“啊啊啊!再放再放!”马影很兴奋。

“咱再放个刺激的!”沙老二说着,拿起一个长得很像手榴/弹的东西放到了他哥和赫定的手里。“你仨就看着就行了,女生放这个太危险了。”他转头对三个女孩说。

“这是啥?”赫定问。

“这个啊,手榴/弹啊!可厉害了!”沙老二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安全吗?”赫定又说。

“安全安全,咱把这点了,然后扔出去就行了,扔远点儿。”沙老二答道,然后又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对着赫定说:“你不是害怕吧?”

“我才不怕呢。”男孩子像是不管多大都会有这种莫名的胜负欲。

这个手榴/弹的引信很长,几个人摸出火柴点着了之后,就赶紧往外丢去,基本都丢到了大院外面的路上。

只听“轰轰轰”三声,伴随着脚下轻微的震颤——手榴/弹爆炸了。

好在这时候没什么行人,不然可要吓到人了。

几个孩子立在院里,有点吓到。

“整啥呢你们几个?”沙婶出来了,边走还边在围裙上擦着手,“问你们话呢!”

“放,放炮仗。”沙老大说,嘴里吐着哈气。

“那咋那么大动静?放的是地雷啊你们!”

“手榴/弹。”赫定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像是在说“今晚想喝葡萄汁”一样波澜不惊。

“你爸买的?”沙婶听完赫定的话,脸色微微变了变,问自己的两个儿子。

儿子不吱声,只是点了点头。

沙婶扭身进了自家院子。

“你不说没买吗?那玩意儿多危险哪!真是老没正经的你,赶紧把你儿子拎进来去,吃饭了!”沙婶的声音屋门院门都没隔住。

不一会儿,沙叔笑嘻嘻出来了,佯装生气地轻拍着三个男孩子的头,“也不知道去远点儿的地方去放,净给我找事儿你们,走吧,回家吃饭了。”

电视上倪萍赵忠祥满面春光地说着吉祥的祝词,桌前岑安和赫定吃着年夜饭。

他们也是不吃猪肉的,因着从小在回民区长大,岑安的好些习惯都随了回民,虽然她自己是满族。比如不吃大肉,不喝酒,过年不贴春联等等。

吃着零食看着春晚,快到午夜。

岑安把一个个白胖白胖的牛肉大葱饺子下到锅里,让赫定去放一挂鞭炮,回来刚好饺子也出锅了。

热乎乎的饺子下肚,跟着电视一起新年倒数,这个注定艰难的新年,岑安忙里忙外竟也就这么过去了。

睁眼就是大年初一。

俩孩子昨晚非要闹着守夜,最后一个趴桌上、一个歪沙发里,就这么过了农历年。

对岑安,这个年是热乎乎的饺子,冒着烟的鞭炮,弟弟脸上的面粉,甚至守夜时沙发里歪着的小小身影;对赫定,这个年是姐姐买的新衣,不再陌生的大院,姐姐塞的红包,更是那天姐姐发高烧时,从被紧握着的手传到心里的那份叫相依为命的感觉。

第11章 忍不了就干

俯仰之间,时光已跑过五个年头。

自从那次岑安发烧,追上岑安的脚步、甚至保护姐姐,就仿佛成了赫定的执念。

所以自从上学起,赫定就拼命学习,在学校学,在家学,在店里学。

二年级,跳了第一次级。

又一年后,再跳了一次。

所以到五年级时,他终于赶上了他姐的脚步,虽然小着班上同学三岁,学习却是丝毫不含糊,在班里依旧能排进前五。

他姐第一。

也因着赫定接连跳级,他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孩子,老师嘴里的好学生,同学嘴里的奇人、学神。

当然,福祸相依,好坏共生。

这天放学,赫定作为值日生要留下打扫,岑安就在走廊上边看书边等他一起回家。

这时,从隔壁班走过来几个吊儿郎当的小男孩,走路也不好好走,好好一个挺宽的走廊,愣是被这几个边走边闹的人走得有点挤。

眼看几个人走了过来,岑安有意往边上挪,想离他们远一点。但那几个人像是故意的一样,一直往岑安那边挤过去,其中一个人还被其他几个人推着往岑安身上撞。

岑安不想惹事,转身就走。

可去路被拦住了。

“有事儿吗?”岑安把书抱在胸前。

“没事啊,这么横干嘛?”拦路的那个流里流气说。

“没事我就走了。”岑安换了个方向,准备赶紧离开这。

赫定搞好卫生,刚刚在关窗子关门,没留意到这边的动静,等他锁好班级门出来一看,才发现岑安被四个男生堵着不让走。

赫定怒气瞬时翻腾道:“干嘛你们?”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的好学生乖宝宝赫定吗?”刚刚撞了岑安的那个吊着一根书包带,歪着个肩膀从牙缝里把话挤了出来。“怎么还不回家啊?哦对,回什么家呢,没有家啊!”

“哈哈哈哈哈……”几个小流氓学足了街上混混那一套做派,用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赫定攥紧了拳头。

但是他没有动。岑安告诉过他,遇事尽量忍让,要三思而后行。

“我们走吧。”岑安对赫定说。

“哎!”挨着赫定的一个看着发育不良的说:“哪儿去啊?这就走了啊,最近手头有点儿紧,请哥几个吃个饭吧!”说着就去揽赫定的肩膀。

赫定强压着恶心和怒气:“把你的爪子拿下去。”他因为压着情绪,虽然还没变声,但隐约已经有点沙哑。

“哎呦,可吓死我了!”发育不良像是仗着人多势众,更放肆地拍了拍赫定的后脑勺,“这没爹没妈就是不行哈,看这小子那有娘养没娘教的样儿,真他妈欠扁。”

其余几个人或是挑衅地看着,或是咧着嘴叉子笑着,面目稚嫩却又可憎。

“道歉。”一直安静的岑安说话了。

“唬谁呢你?个臭丫头片子!”拦路的说着还推搡了一下岑安。

“给他道歉。”岑安加重了语气。

“咋的,没爹没妈的小野种,仗着学习好老师给撑腰,你还想骑到我们头上是……”

啪!

话没说完,岑安的耳光已经甩到了拦路狗的脸上。安静的走廊回荡着这脆生生的响动,像是破了壳的种子终于顶破了土,那一声冲破禁锢的响动,格外动听。

“你打我?!你他妈敢打我!”拦路狗成了狂犬,上来就要打岑安。

闪念之间,赫定想起他姐说过的下一句——忍不了就干!

赫定怎么还能看着?

他先是一胳膊肘怼到那个发育不良的胸口,挥开他,然后一脚踹向了拦路疯狗,在那疯狗手还没够到岑安之前,就把对方踹趴下了。

岑安卷了手里的书,把书脊对着疯狗脑袋一顿毫无章法的乱砸;边砸还边说:“你才没爹没娘,王八蛋!臭狗/屎!”只见那个疯狗被砸得眼泪流出来,淌在吹出来的鼻涕泡上,又一起破掉,直是狼狈好笑又活该。

另两个看着这战况,决定一起上。岑安砸完这个,转过身对着刚刚撞她的那个男生又是一个耳光,而后又是狠狠一脚跺在对方的脚上,趁着对方抱脚痛叫的时候,轮着书又开始砸。

赫定在一边差点看笑了,他姐这上下齐攻出其不意的招数,倒像是个打架老手,就是武器让人有点出戏。

男孩子打架总是狠的,何况赫定已经忍了很久。对方见他走神,准备偷袭,赫定抬手挡了一下,另一只手顺势给了对方肚子一拳,那小流氓可能是被打到了胃,顿时蹲下不住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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