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而他的离开不亚于一场暴风雪,阳台上那些花草,书店那些物件,他的地盘,何去何从?
梧声拉着Pot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魏可轻对着那书签发呆,以为他心情不好,忙收了他的书,自顾自讲起在街上遇到的事来。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梧声讲出来却有趣了,魏可轻静静听着,反而是Pot笑得前仰后合。
小孩嘴边还有没擦干净的油汁儿,拿着Turkish Delight往魏可轻嘴边送。
“玫瑰味的?”魏可轻眼睛一亮。
“来伊斯坦布尔好久了,居然是第一次吃蜜饯!阿姨平时不带你出来玩吗?”
“一般不会,她要忙公司的事。”
“成天闷在屋子里多不好。”
魏可轻淡淡一笑:“习惯了。”
“我回去以后,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阿姨要是忙,你就拉着她出来,她还能不听你的话?”梧声并不讨厌魏妈妈,虽然童话里的后妈总是恶毒的,但梧声小时候,魏妈妈对她是真好,至少和魏可轻是没有差别的,甚至更好。
“我知道了。”
一大一小吃这甜食吃得津津有味。一个下午,在各种风味小吃中打发过去。
魏可轻突然有些想家,特别是在香积书店的日子。就算只是坐在窗边看雨,看街道上人来人往,也是浪漫的,虽然是一个人浪漫,却也觉得时间这么花掉很值得。
一个人,不,一个活物,日子过成这个样子是最圆满的,因为对已故时光没有一点遗憾啊。
第 13 章
天色渐晚,伊斯坦布尔五彩斑斓的墙在傍晚微弱的夕阳的阳光之中更添朦胧之美。
梧声开着和邻居借来的车,缓慢地,行驶在并不宽阔的马路上。路边立着两排两三层楼高的房屋,天慢慢冷了,做生意的人不多,偶尔会看到小卖部。
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些墙。
Pot把脸贴着车窗往外看,看不够,干脆开了窗把头探到外面去,风吹得小孩细嫩的皮肤通红。
“别把头伸出去,危险。”魏可轻把他往车里拉。
Pot哪里听得进去,完全不搭理他的叔叔。
“Drawbackyourheadoryou'llhavea cold.”梧声和他说话的时候头也不回。
“Mom, Idon'tcare.”小孩子皮起来,谁的话都没用。但魏可轻担心他的侄子,仍耐心地去拉他。
“可轻你别管他,让他吃点苦头。”
“要是爸爸也在就好了,这么多漂亮的墙,他看到一定会很开心的。”Pot兴奋地望着那些彩色的墙,喃喃自语道。
梧声回头看了看魏可轻,后者正看着Pot微笑,梧声突然想知道,日后他要是有了自己的自己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样的父亲。姐弟俩的名字出自朱熹的《偶成》,诗里说“一寸光阴不可轻”,果然如此,一转眼她已成家。
“你想和这些彩色的墙合影吗”梧声问Pot。
“想!”小孩兴奋地点头。
“你也去?”梧声看向魏可轻,摆明了是为了他她才提这个想法出来,按照她的性子,不可能这么依着Pot。
魏可轻犹豫两秒,点了点头。
梧声便下车去,敲了敲一户人家的门,请求主人家允许这他们在这屋顶拍照。这户人家是矮矮的两层楼,站上去,背后全是明亮的彩色的墙。
叔侄俩在车里等了一会,梧声便回来了。
魏可轻坐在轮椅上,不方便上楼,男主人很热心,主动帮忙扶他上去。
夕阳西沉,软绵绵地伏在西边的山头上。
梧声为两人拍了很多照片,偶尔一张里会看到魏可轻笑得十分开心。嗯,他应该一辈子都这么开心。
魏可轻真正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他惊艳了时光。他孤傲,却也单薄;没有与之对比之物,却也没有与之相衬之人。魏可轻什么都不需要,只急需一个灵魂伴侣,填补他心理的空洞,这是一个无底洞吧,就连鲜艳的色彩也填不满。
梧声看着这些照片,虽然开心,却没有一点成就感,反而有无限担忧。
“Mom,cometojoinus!”
梧声设置了倒计时拍照,忙跑到魏可轻身边摆pose。相机闪光灯一晃,这一秒就定格了。
听说是中国人,主人家两小孩硬是要和梧声三人合影留念,Pot便又认识了两个小伙伴,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在一起玩耍的机会了。
西沉的太阳像火红的大轮子,呼啦呼啦地滚进西边的山谷里去。
每天正午时候,天才放晴,一点点阳光,打在身上让人有种承蒙上天恩赐的满足。到了四五点,太阳就落山了,梧声就会推着魏可轻回家。
日子懒洋洋的,像只上了年纪的大猫。
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梧声多数会想:下次这样安安静静晒太阳得什么时候啊?
两周还没过,梧声就开始打扫房子。她总是丢三落四,再加上Pot调皮把玩具扔得到处都是,梧声只好提前几天就开始收拾行李。
或许某个早上刚刚费了许多力气将皮箱的拉链拉上,中午叫Pot吃饭时却又从他手里收获了新的玩具……
这天Pot和她吵架了,为了玩具的事。
隔壁的小姑娘又来找他玩,可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玩具了,梧声又不让他碰装玩具的箱子。拒绝了可爱的姑娘,Pot哭丧着脸,仍谁也逗不笑。
Pot跑去给Frank打电话,好在Frank向着梧声,这件事倒是就此平息。只是母子间的隔阂倒是不见消减。
魏可轻在客厅看电视,看了老半天提不上兴致,便把Pot叫上出去,魏可轻自然是担心母子俩产生所谓的“代沟”,去给Pot做思想工作。
这么善解人意心思细腻的弟弟还能上哪找啊?
拨云见日,梧声的心情瞬间好起来。
中午的时候,阳光格外暖,叔侄两还没回来,梧声吃过午饭,决定洗衣服,不过这次不是魏可轻的,而是床单。梧声担心魏妈妈不会做这些,便提前安排好一切,毕竟要过年了,干干净净、新桃换旧符是中国人固有的思想。
几公里之外,一辆出租车在不怎么平坦的路上颠簸。出租车司机是当地人,这辆车从市里开过来。
车中之人,自然是爱子心切的魏家夫妇。
魏妈妈从小向往的城市,就是伊斯坦布尔,所以当医生告诉她,尽可能为魏可轻找一个好的治疗、康复环境的时候,她选择了伊斯坦布尔。
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两人都累了,脑袋贴在一起睡着,司机从后视镜看他们,心里也暖洋洋的。
真让人不舍得打扰。
然而这上了年纪的的士在路上出了故障,天色渐渐黑下去,夫妻俩也醒过来。
“是不是车子抛锚了”魏妈妈醒来,只见周遭一片漆黑,车停在路中央,蓄着一大把络腮胡子的司机站在车前,车前盖掀开,挡住了他整个身子。
丈夫魏武并未完全清醒,她倒希望他多睡一会,便独自退开车门下去了。
这司机刚从路过的车主那里借了工具,敲敲打打一阵,问题不大,可以很快解决。
魏妈妈下了车,才看到旁边还停着一辆车,对方是土耳其人,坐在车上,却把脑袋伸出来,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
除此之外,四下也没其他人。目力所及是还未播种的田野和青山,从山上吹来的风微微冰凉。
魏妈妈四处看了看,这才高兴地回到车上。丈夫魏武刚好醒来,眼睛亮晶晶地,就看着她,问她:“你笑什么?”
“就要见到儿子了,能不笑吗?”说着她拿出小镜子,一边照一边问魏武,“你看我眼角的小细纹是不是又长出来了?我才做的spa,怎么老得这么快?”
“人总是要老的。”
魏妈妈佯装生气去推他:“我一定要美美的看着我们可轻好起来,然后成家立业!”
“说起成家这事,我倒是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还记得可轻那个女朋友吗,大学生?”
魏爸爸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魏妈妈接下:“我知道,叫云婷,云老先生的独生孙女,安安静静的,挺讨人喜欢的。”
“你喜欢她?”魏爸爸不急不缓地给她下套。
魏妈妈嗔怪道:“我干什么不喜欢她?”
“既然这样,就别阻止他们了。”
魏妈妈心里一酸,眼眶便红了,魏爸爸赶紧哄她,把她揽在怀里,笑道:“多大人了,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啊?快别哭了,别让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