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背脊挺得笔直,他并没有转身,只是收了笑,淡淡地道,“你不配说爱,你对不起我哥,对不起我,更对不起我为你付出的那些感情,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太恶心了,真的……太恶心了。”
原青野脸色刷白,无言的疼痛像闪电一样劈中了他,痛得他整颗心都开始麻木。
他想叫住柏树,想跟他说些什么,可事实上他没有理由更没有立场叫住柏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洗手间。
就像走出他的世界一样。
柏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座位,又是怎么走出药膳馆,最后和何其正一起上了出租车的。
车门关上那一瞬间,所有情绪尽数崩塌,他抱着何其正哭得声嘶力竭。
何其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事情可能很严重,他从未见自己的发小哭成这样过,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脖颈,透着难以言明的伤痛。
何其正不敢去问他怎么了,只能回抱住了他,想以此给他一些温暖。
然而柏树什么都感觉不到,他只觉得自己像是溺了水,浑身上下,就连手指尖都泛着无法抵抗的冷意。
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全部明朗了起来。
为什么他会莫名地觉得原青野的情人有种熟悉感,为什么原青野在床上时特别喜欢看他的脸,为什么原青野从不跟他说喜欢,为什么原青野毫不在乎他和郭子云的争执……
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如今都在告诉柏树一个事实,一个无比残忍却让人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原青野不喜欢他,不爱他,原青野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他哥,而他柏树不过是柏松的替身而已。
他柏树他妈的是他亲哥的替身!
多可笑啊。
太他妈可笑了。
最可笑的是原青野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爱上他了。
在玩弄了他这么长时间之后,在把他的喜欢和尊严踩在地上之后,在把他推出去给他哥挡子弹之后,原青野说爱上他了。
怎么能这么好笑呢。
真是太可笑了!
柏树想靠哭来发泄出心中那股难言的、能把他胸膛撕碎的痛楚,可眼泪都流干了,心脏仍旧被人一刀又一刀地捅着。
痛,太痛了。
比子弹打进身体里那一刻还要痛。
怎么能这么痛呢?
他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仅仅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为什么就要遭受到这样的痛楚?
想起原青野那张脸,干了的眼泪再度涌出,柏树已经哭不出声了,眼泪仿佛也不是眼泪,而是他身体里滚烫的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柏树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声音沙哑干枯,透着死一般的寂然,“凉茶,我想去你那儿住两天。”
他不能回家,他不能让他哥看见他这副模样。
他也不想回家,他不敢见他哥。
从小到大,他一直因为自己和柏松长得相似而高兴,这让他觉得他在这世界上不是孤单单一个人,他有哥哥,有唯一的亲人。
可现在,他却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生了一张和柏松相似的脸。
他甚至觉得自己要是毁容就好了。
柏树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可他控制不了。
愤怒、委屈还有屈辱像是一股无法驱散的气,在他体内疯狂穿梭,只消一个时机就能彻底爆发。
柏树怕,他怕回家见到他哥,这股气便会冲破最后一层阻碍,成为伤害他哥的利器。
原青野喜欢他哥并不是他哥的错,他不能让他哥承担这个结果。
可错的是谁呢?
是他吗?
是他吧。
是他不该去那个酒吧,是他不该色迷心窍对原青野一见钟情,是他不该擅自喜欢上原青野……
柏树眨了眨眼,透明的泪水从眼角滑下。
少年的眼神透着灰颓,他叫了声身边人,眼神却落在窗外,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身边的人,“凉茶,你说我为什么要喜欢原青野呢?”
第84章 给我一个重新追你的机会
柏树这么一问,何其正就明白了。
可感情这种东西,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呢?
他只是拍拍柏树的背,跟司机报了个另外的地址,“去我那儿住两天吧,我跟松子哥说。”
柏树现下这个状态,不适合带着他回本家。
何其正比柏树大几个月,他十八岁生日时,他哥送了他一套房产,刚好带着柏树去那边。
柏树没说话,只是抓紧了何其正的手。
那天过后,柏树在何其正家里住了三天,之后枪伤好的差不多,加上M国那边又在催,柏树回了学校上课,而柏松回了M国继续跟项目。
不过出了高架爆炸那件事后,柏松始终都在担心柏树的安全,虽没有将他再托给原青野照顾,但也和何其正有定时询问柏树情况。
不止如此,在M国的项目也准备提前结束,年底就打算彻底完结。
柏树自然没说什么不好。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过着,复学之后由于落下的课程有些多,柏树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补课上。
有句话怎么说着,失恋的时候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比如说用工作和忙碌来麻痹自己,是很好的治疗方式。
柏树无比认同这句话,当他把全部心力都放在学业上时,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大半。
而他再次见到原青野时,已邻近他第一学期的期末考。
说来也巧,那天云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初雪。
冬天天黑的比较快,那会儿才堪堪六点左右,T大校园各处已亮起了点点灯光。
由于要备考期末,柏树和何其正常驻于图书馆,这个点儿到了晚饭点,两人相约去食堂吃一波兰州拉面。
北方的冬天风大,图书馆如果把门关上会造成不便,便拉了比较重且挡风的门帘,当然大多数店铺也是一样。
何其正在柏树前面出图书馆,他掀开门帘,风往他脖子里呼呼地灌,冰凉感冻得他打了个哆嗦,一抬眼,漫天的雪花乱飘,地面上都积了不少雪,他回头喊柏树,“树苗,下雪了!”
柏树跟在他后面钻出来,把围巾裹紧了一点,伸手接了几片雪花,“今年第一场雪来的也忒晚了,不过比往年更冷,妈蛋,冷死爹了!”
何其正笑哈哈,“可不,不过都下雪了,咱就别吃食堂了,下雪天肯定和火锅更配拉!”
柏树应和,“铁子我看行,学校附近不是新开了一家海底捞,走,你请我吃!”
何其正撞了撞他肩膀,“狗东西,什么玩意儿就成了请你吃了?要点脸不要?”
“要脸干嘛?要脸又不能蹭饭吃。”
图书馆大门比较高,有不少台阶,两人说说笑笑下了台阶,在转角处却遇见了意外。
那是一辆黑色的车,车外站了个男人,男人西装革履,穿了件很长的黑色风衣,举了把黑色的伞站在车外,还抱着一束火红玫瑰。
那伞上的积雪不少,想必已经站了很久。
何其正看看男人,又看看柏树,“那啥,要不我先溜?”
柏树摇摇头,“说了你请我吃海底捞,还想跑路?上校门口等我去。”
何其正比了个ok的手势,裹紧羽绒服朝校门口走去。
距离上次见原青野,已经过了将近三个多月,时间并没有在男人留下什么特别的痕迹,当然三个月能留下什么痕迹才有鬼了。
原青野这张脸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凌厉眉眼被鼻梁上那副金丝框眼镜遮去大半气势,白玉瓷般的脸庞在昏黄路灯下泛着光,头发也是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
不得不说,三个多月不见,原青野身上那股成熟男人的魅力愈发浓重,仅仅是往那儿一站,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柏树承认这个男人皮囊优秀,他也由衷地赞美,他以为他再次见到这个男人会愤怒,会觉得不堪,可事实上这些情绪随着时间消逝都淡去不少。
或许他心底还能为这个男人泛起一丝涟漪,不过现下剩下的,除了一丝丝的物是人非,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慨了。
“你瘦了。”男人看了柏树半响,开口道。
柏树耸耸肩,“瘦是真没瘦,学校三个食堂,伙食好得一批。”
少年的话透着生疏,还有一丝丝尖锐,原青野沉默着没说话。
柏树也不欲和他多谈,“既然你没事,那我就走了,凉茶还在等我去吃海底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