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初的他在那次无果的战争后,理所当然地彻底断绝了同他那位前殖民地的一切往来。这让他本人每年从刚一入夏就开始吐血不止,到秋天都不一定能有所好转,可惜却似乎根本不足以成为对方的困扰。
他知道,美国早已扔掉了所有和他相关的物品,可却自寻烦恼地舍不得扔掉对方送给他的任何一件礼物;他知道大洋彼岸的年轻国家以私人身份参与到了一切反英的活动中,可他的私人“报复行为”却只是珍藏了一份合众国新制定的宪法在身边;他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少年正在满世界找寻他的私人情报,伺机等待着下手报复他,可却难以抑制地疯狂嫉妒其他所有能和曾属于他的这个人有密切往来的国家;他知道即便美国并没有以国家身份出手帮助法国和他的战争,但那只不过是出于政治和经济的双重考量,他连自作多情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当然知道,在自己做了如此之多过分的荒唐事后,他这位曾经最珍视的亲人早已经恨他入骨。
然而可悲的是,清醒如他却仍然在天真地想象着二人能有重归于好的一天。
当时的英国所得知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只是他唯独做梦也不会料想到,这位他近半世纪未见的由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竟然会选择用这种热烈而狂暴的方式来勒令他正视美利坚合众国的存在。
而在今日听来更荒唐的是,当年那位不可一世的日不落帝国竟会将这种无可饶恕的冒犯也当做是恩典。
英国突然想起了十九世纪中叶,在他和美国第一次拥吻的那一刻,曾向上帝虔诚许下的那个愿望:
——[我愿抛弃信仰甚至是生命,只要能继续留在这个人身边。]
十足的讽刺。
明明从那一刻起,他就不能被算作是个教徒了。
“唔…美国、停一下,美国。”
这个吻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英国才终于抓住机会让美国停了下来,他不顾形象地用袖口擦了擦嘴角。
他脸颊通红,嘴唇也已经变得红肿。
“停一下,我快不能呼吸了。”他喘着粗气说道。
“对不起,英国,我…嗯…”
美国被英国的吻夺去了继续道歉的能力。由吻技高超到不可思议的对方主导的这个吻,让他感觉从脊背传过一阵酥麻。
“不用道歉,”英国在二人的嘴唇短暂分开时柔声说道,“我又从来没说过不喜欢你这样。”
他加深了这个吻,单手松开了自己的领带,空闲的那只手游走在美国小腹的肌肉上。
美国控制着自己的力气,将英国按倒在了米白色的地毯上。他依依不舍地将自己的嘴唇和英国的分开,轻轻含住了自家恋人越发滚烫的耳廓。
他们二人的呼吸都早已失去规律。英国喘息着解开了身前那排繁琐得恼人的衬衫纽扣,感觉到对方亲吻着自己脖颈的唇瓣缓缓下移到了锁骨,他环在美国腰间的右手也开始逐渐向下摸索……
*************
英国睡着了。
刚刚过于激烈的情事,让还没来得及倒时差的他趴在美国臂弯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美国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胳膊,可他实在被抱得太紧了,而且但凡他稍微将手臂抽离一点点,英国就会立刻发出不满的咕噜声,然后再重新把他的手给拽回来。
他那位已经活了足有千百年的恋人,现在却更像个抱着心爱的大玩具睡着了的孩子,这让美国感到哭笑不得。
他费了好一阵子,才腾出身子清理刚才二人激.情后留下的一片狼藉。他先是捡起了被掀翻在地的纸巾盒,然后轻轻将英国翻过身来,用纸巾擦拭去自己留在这个人下身的浊.白色液体。
在美国的手指划过英国小.腹时,他下意识地提醒自己注意不要碰到英国腰间几次空袭留下的伤口,但下一秒他就又记起那些伤疤早已永远被留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合众国重新把衬衫盖回英国身上,然后将他抱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美国…”
听到恋人梦呓自己的名字,美国凑到了他脸颊旁边,想听听他还会再说些什么。但是英国却什么都没有再说,还在睡梦中的他只是用手揪住了美国的毛衣,露出了一个从不属于清醒时的他的甜软微笑。
“笨蛋英国。”
美国笑着撩开了英国前额的碎发,俯下身子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他任由对方继续拉扯着自己的衣角,倚着沙发边缘坐到了地上。在侧着脑袋盯着沙发上英国潮.红未退的脸颊看了一会儿后,他听到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了两下敲击声。
原来圣诞节早就到了。
美国突然想起了上半夜还没拆完的英国送的礼物。他稍微挪了下身子,没费多大力气就够到了那个浅绿色的礼盒。
现在,世界上唯一一位超级大国又将礼盒拿在了手里。
几小时前将他逼得神经兮兮的那些诡异想法早已烟消云散,他在解开包装圣诞礼物的缎带时,只因回想起往年收到的英国的圣诞礼物而勾起了嘴角。
去年他收到的是伦敦西区的音乐剧门票,前年是定制的领带夹,再前一年应该是咖啡机,更早些时候他还收到过围巾、手套、茶具(基本上相当于是英国自己送给自己的)、魔法书(对他来说就是纯粹的摆设)、某位海盗珍藏的藏宝图(他清楚那位传说中的英格兰船长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自己把宝藏拿回家了)、披头士的黑胶唱片(英国是想借此警告他不要忘了约翰·列侬)、甚至包括现在总跟着他各州跑的那条金毛寻回犬(这条傻狗和他们一样寿命长到难以置信)……
英国对于送礼物这件事情总是异常的执着,即便是这些以私人身份送出的圣诞礼物,他也从来没有放松过分毫。
虽然美国不止一次和他说过,就算他像加拿大那样每年都固定只送枫糖浆也没有关系,但讲究体面的英国却依然坚定地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两年送出相同的圣诞礼物。
英国的“怪癖”也多少对美国产生了影响,至少一贯怕麻烦的他在挑选圣诞礼物上确实还是相当注重礼节的。
然而随着年头的增多,想送不与往年重复的礼物就变得愈发困难。给其他友好国家的礼物只要拿得出手就都还好说,但想送些有特殊意义的礼物给有特殊关系的那一位,就逐渐成了二人每年的冬季挑战。
好在对于美国来说这项赛事还是有空子可钻的——英国的阅读嗜好无疑帮助他渡过了很多个圣诞节,连今年也不例外。这个圣诞节他寄到伦敦的礼物,是几个月前在费城一家犹太裔开的旧书店里,偶然发现的某本英国惦念已久的古典小说的希伯来语原版。
总之,正是因为知道准备礼物有多困难,猜测会收到些什么才如此令人激动。
在最终打开盒盖之前,美国预料到英国明早一定会抱怨没能在醒着的时候看到他拆礼物,但他也只不过犹豫了片刻,就欣然选择了败给自己的好奇心。
礼盒内整齐地叠放着一条做工精细的红白条纹的手工针织毯。
美国先是小小地失望了一下,因为不论毛毯、针织毯还是行军毯,英国这么多年时不时地都已经给他送过无数条了。
但在他将毯子拿出展开后,才看明白毯子上的图案原来是星条旗,而且他还惊讶地发现这星条旗的样式并不是他现在最熟悉的这一版。因为在左上角蓝色的底纹上绣着的,并非五十颗横纵相错的星星,而是十三颗环绕排列的五角星,即代表刚建立的美利坚合众国当时所仅有的十三个州。
难怪今天英国将话题引到了十八九世纪,原来是因为这个圣诞礼物。他敢肯定这条四周缀着金色流苏的毯子是英国手工织就的,但是他实在不敢揣测对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织出的这个图案:这可是他在独立战争和建.国初期使用的那一版旗帜。
“谢谢你的礼物,圣诞快乐。”
美国说完又吻了一下沙发上那人的额头。
英国闷哼了一声,然后将拽着身旁人衣角的手收了回来,整个身子都蜷成了一团。
美国这才想起他的恋人有多怕冷,于是赶紧用这张毯子把英国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做完这些后,他单手撑着脑袋趴在了沙发边缘,以一种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温柔目光注视着英国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