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ry看着一脸警戒的Draco，似乎有些困惑。他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这让Draco几乎要跳了起来，他只能在对方近乎威胁的目光下退回了原来的位置，诚实地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想要提出这样的事情。”
“大概因为我是个善良而无私的人，一心想让魔法界变得更好？”
Draco说完还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个自以为真挚的微笑。在Harry翡翠色绿眼眸安静的注视下，他有些心虚地错开了目光。
他恼怒地咬着下唇，终于接受了那个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的事实——他一直逃避与Harry接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救世主面前，愧疚与歉意让他即使没有吐真剂，也完全没有办法编造一个谎言去欺骗这个黑发救世主。
他曾经有多么拼命想要让Harry过得糟糕，爬到他憎恨的人的名单榜首，他现在就有多么后悔，多么愧疚。
Draco摩挲着手中崭新的魔杖，这根魔杖和母亲那根温暖柔和、总是无止尽宠溺包容他的魔杖不一样，她冰冷而克制，无时无刻不在尖锐地提醒着Draco，没有人能再挡在他的身前了，他现在孤身一人。
他叹了口气，抬起头，目光从那个闪电疤痕慢慢滑进了对方的眼睛中，有些惊讶地在一片浓郁苍翠里面发现了自己的倒影，苍白绝望，像一个垂死的鬼魂。
Draco自暴自弃地开口，“我不甘心。”
“你们活了下来，还逃脱了法庭的审判。”
Harry眨了眨眼。
战后这是他第一次——小巷中快要打起来的那一次不算，第一次和Draco这么心平气和地面对面单独交谈，对方难得的坦率让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或许是拉近两人距离的好机会，“据我所知，Malfoy家族比大多数食死徒家族过得都要好。”
“没有名望，没有权利，没有荣耀，你对过得好的想象力还真是局限。”
Draco不想跟Harry讨论他们对家族荣誉近乎偏执的追求，因为从小生活在麻瓜世界的他不会理解的，甚至还会觉得他依然充满偏见的言论可笑而傲慢。
他干脆换了另外一种更容易理解的说法，“我可不愿意十几年之后，我的儿子在霍格沃兹必须像我最后一年那样，节俭低调。”
“节俭低调？”Harry笑了出来，“我以为这两个词和Malfoy没有任何关系，特权才是为你们创造的单词，不是吗？”
“那我希望特权这个词能一直属于我们。”
“然后你就有能力资助整个斯莱特林，违规让你的儿子可以进入魁地奇球队，像你父亲那样？”
“注意你的言辞，Potter。我父亲资助球队，只是因为他是一个注重荣誉的斯莱特林，和我没什么关系。”小时候那些跋扈专横的事情被救世主重提，还是在他输了几乎所有和对方魁地奇比赛的情况下，这让Draco有些难堪地清了清嗓子。
他胡乱地挥了挥手，擅自结束这个话题，“哼，永远低人一等……Malfoy家族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斯莱特林也是。”
出乎意料的，Harry并没有因为Draco话语中暗藏的偏见傲慢而愤怒——或许他根本没听出来，不过他看上去似乎挺满意Draco给他的答案，因为足够真实而坦诚。
Draco看着陷入了沉思的Harry，决定给他一些时间空间，来好好考虑下他们之间接下来的合作。这很艰难，他花了几乎一年的时间，强迫自己放下所有的仇视和憎恨，去思考该怎么处理与格兰芬多之间的关系。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完自己有些褶皱的长袍，让魔杖划入他的掌心，礼貌地道别，“感谢今天的陪同，晚安，Potter。”
“啊，晚安。”
Harry呆呆地点了点头——这让Draco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在Draco准备幻影移形的时候，Harry突然一把抓住了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Draco差点不顾形象地尖叫起来——这或许会让他在移动的时候碎成无数块。
他选择暂时忘记一分钟前和谐平静的氛围，恼怒地抬起头，不自主地嘲讽，像一条炫耀着毒牙的蛇，“噢，很有创意的谋杀手段。”
“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Harry完全没有在意他的愤怒，依然牢牢地握着他的手臂，“不过在那段回忆里，你说Hermione很好看。”
即使是在回忆之中，Harry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好友那瞬间掠过的羞涩情绪。联想到Hermione并没有拒绝Draco猫头鹰到办公室的鲜花和礼物，这让他有些紧张——如果Ron从傲罗集训回来发现Hermione被一个Malfoy疯狂追求，这段合作关系大概也算是彻底结束了。
“有喜欢的人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不过人选是很重要的。”Harry在那双灰蓝色眼睛近乎冰冷的注视下，强调了一下自己的立场，“我当然支持你追求喜欢的人。我的意思是……她和Ron是一对儿，你是知道的吧？”
“欣赏美是每一个人的权利，而这并不代表我有任何迤逦的想法。”Draco试图挣脱Harry的手，但是无奈地又一次失败——这让他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将近身格斗课加入日常安排中，好让他在同巨怪一般的格兰芬多对抗时能够更主动一些。
他清了清嗓子，补充道，“放心，无疑Granger小姐很漂亮，但她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似乎完全不相信才夸完Hermione好看的金发青年没有一点浪漫的企图，Harry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Draco忍住对Harry施放恶咒的冲动。他其实很少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对方的问题让他突然想起了那一晚偶然撞见的，父母在书房相互依靠，彼此支撑的场景，那是让他感到悸动而羡慕的深情。
他勾了勾嘴唇，目光柔和了下来，语气笃定而认真，“Malfoy家未来的女主人必须是黑发。”
想起了一直跟着Draco身旁黑发的Pansy，Harry似乎已经相信了那个虚无的Malfoy梦中情人的存在，缓缓松开了钳制住Draco的手。
Draco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揉了揉被捏得有些疼痛的手臂，啪嗒一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Malfoy庄园中，宽大华丽长桌的两端坐着面容相似的父子，铂金色头发在巨大的水晶吊灯照射下散发着相似的柔软光芒。Narcissa坐在Lucius的下手，安静地享用着她的餐前美容茶。家养小精灵端着精致的餐具，无声地穿梭在桌椅间。
Draco原来一直不喜欢这样的家族聚餐。Lucius对于他的礼仪要求得相当苛刻，而同父母之间离得过于遥远的位置也让年幼的他觉得孤单冰冷。
后来他去了霍格沃兹，斯莱特林长桌的学生们进餐时也总是克制而矜持，比起乱糟糟的格兰芬多长桌，显得更加优雅得体。
他虽然总是带头嘲笑能将脑袋埋进南瓜汁里的愚蠢狮子，完全不理解什么叫餐桌礼仪，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一直有些渴望羡慕那份热闹融洽的，不管是一边吃晚餐一边聊天，还是恶作剧地将苹果派扔在好友脸上。
Draco现在早已经没了那么多脆弱敏感的细腻心思。生死之后，他隐隐约约能明白Lucius那张傲慢冰冷的面具下面，是和Narcissa一样深沉而厚重的爱。而Malfoy家规中，每天无论有多么忙碌，三餐中都一定得有一餐，一家人聚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执着，更像是一种别扭的情感表达。
感谢梅林，他差点就失去了这一切。
等到家养小精灵端上餐后酒后，Draco将放置在精心包裹的丝绸礼盒中的魔杖交给了Narcissa。他白皙的脸颊上因为羞愧而浮上了淡淡的红晕，“对不起，母亲。我这么晚才将您的魔杖还给您。”
“甜心，永远不用对我道歉。我很开心她能代替我帮助你，守护你。”Narcissa打开了盒子，看着里面安静躺着的魔杖，眼中划过一丝欣慰。她的指尖慢慢滑过光滑的表面，上面儿子残留下来的魔法痕迹让她感到安心，“你有了新魔杖？”
“是的，今天刚通过申请。”
“魔法部难得这么有效率。”Narcissa捧着酒杯，狡黠地冲Draco眨了眨眼，这让她看上去如同少女一般甜蜜而天真，“我猜，这里面或许有Draco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