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几天不去公司,可以在家和小新一起拼机器人……高达模型。再请几个最厉害的点心师傅,专门给小新做沙河蛋糕好不好啊?”
沙河蛋糕是维也纳菜肴中的一道特色甜品,特点是需要用到大量的巧克力,不仅外面厚厚涂抹一层,就连蛋糕胚都需要很大用量,而且里面还包裹了浓郁的杏仁果酱。一言以蔽之:甜,很甜,非常甜。贺铸一想到那个味道,连牙根都开始隐隐发痛。
该说是血缘关系强大么?糯米汤圆也跟晏容秋一样,嗜甜如命。
唔……这样看的话,很多时候,糯米汤圆小胖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气也和晏容秋好像。
几乎是绝类的程度。
反正无论怎么看,都浑不似晏铭。
只是像晏容秋。
除了像晏容秋,其实还很像……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别人进我们家。”
晏新星娇声嫩气的小嗓门儿打断了贺铸的思绪,只见他的小胖身子忽然从晏容秋怀里探了一半出来,肉乎乎的小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指头。
“贺叔叔(此刻,晏容秋心中冷笑,好啊,兵不血刃地成功就让小新把他升级成‘贺叔叔’了!),小徐阿姨不在的这几天,你就在我家陪陪我好嘛,我可喜欢吃你做的菜了。”
贺铸想应又不敢应,只得暗戳戳递一个眼风给糯米汤圆,让他自己体会。糯米汤圆的圆脑袋瓜转得可快,长睫毛一忽闪,直朝晏容秋扇出一股小小的风暴来。
“求求你了嘛。”他一边伸出藕节似的小胖胳膊搂紧晏容秋,一边睁着水汪汪的大圆眼睛发起双重攻势。
面对这么一双星光闪闪的美丽眼睛,晏容秋压根说不出一个“不”字。
恍然间,在贺家老洋房见到安潇照片时的怔忡失神之感又重新袭向心头。
不,似乎不止那个时候。
被儿子的清粼粼的眼光注视着,晏容秋感觉自身亦被一种玄妙的熟悉感所包围。
斩截利落地一旋身,晏容秋背向贺铸冷冷撂下一句“你就拣有空的时间来吧。”
“那贺叔叔,你能不能现在就来呀?”晏新星仰起白嫩嫩的小脸儿,“我肚子好饿哦,哥哥做的吃的东西又很可怕。”
晏容秋有气也生不出来了,只是虚弱地扶额叹气。
呵呵,贺铸才是自己儿子的亲爹吧。
作者有话要说:@晏总 这都被你发现了!
全场MVP:糯米汤圆
隐形助攻:小徐阿姨(的女儿)
第33章 正解为何
冰箱里只有前些日子小徐阿姨买的两条河鲫鱼, 冻得硬硬|邦邦。晏容秋挑嘴,晏新星也挑嘴,两两取个合集, 竟是没有多少他们爱吃的东西。鱼倒是勉强可以算上一样。
贺铸把河鲫鱼解了冻, 摔在案板上刮鳞剖腹,洗刷干净之后大刀阔斧地切成几段,两面一律煎得金黄微焦, 然后连同姜片葱结丢进砂锅, 倒入清水,撒上料酒,大火煮沸豆腐下锅,再转中火慢慢咕嘟, 及至一锅鱼汤都熬得浓|白喷香, 才用棉手套抓着锅耳朵, 一路端进客厅的餐桌上。
紧随其后的是晏新星。晏新星的小圆手捧着一把碧绿的葱末——没有香菜,没人吃那玩意儿。贺铸把砂锅一落好, 他就凑上去做个天女散花状,把葱花儿尽数洒在热气腾腾的鲫鱼汤里。
晏容秋坐在一旁沙发上, 捧着本《商业周刊》看得专心致志, 好像浑然未察贺铸正和自己儿子相处得其乐融融——如果忽略他从头到尾压根就没翻过页的话。
“爸……哥哥,开饭咯!”晏新星兴高采烈地冲他挥了挥汤勺,小圆脸上绽开甜甜的笑。
可爱,真是太可爱了!
晏容秋的心都要融化了, 可一看到儿子身旁的高大男人,脸上又迅速结起了一层霜冰。
他把杂志拿在手上,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坐下, 继续不声不响地看了起来。
潜台词是:你们吃吧,别管我。
只可惜晏新星和贺铸一个真不懂,一个装不懂,热情洋溢地替他盛汤盛饭,把最好的鱼肚子的肉全夹给了他,堆了满满当当冒的一大碗。
鲜美香气轻而易举地穿透杂志的屏障,直冲晏容秋的鼻尖。
他一点一点把杂志移了下去,露出来的苍白面庞几乎快和白雾融为一体,只剩乌黑浓秀的眉眼欲显未显。
一只手托着白瓷小盅,另一只手捏着调羹,他从汤碗里舀出一勺白嫩软颤的豆腐,滚滚热气熏红了嘴唇和鼻尖,因为是怕烫的猫舌头,他凑到调羹边沿,呼呼地不停吹气,吹了半天,才试试探探地送进嘴里。
贺铸看着他,片刻过后才开了口:“好吃吗?”
晏容秋掀睫毛撩了他一眼,没作声,继续小口小口地喝汤。贺铸见他捏着勺子的右手单薄白皙,然而手指头却意外带着稚气的肉感,笨笨地翘起一点,指甲又剪得短到肉里,让人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藉着砂锅的保温效果,鱼汤始终温暖滚热。晏新星吃得顺脖子淌汗,毛茸茸的小脑袋上面快冒热气。晏容秋抽出手帕替儿子擦汗,余光瞥见贺铸眼睛上正蒙了白花花好一层雾气,却还是不为所动地吃着喝着。
“眼镜。”晏容秋淡淡道,“不摘下来擦一擦么?”
没意识到晏容秋是在主动与自己说话,贺铸略作停顿,才有些受宠若惊地抬起头来。“不用,这么多年下来早就习惯了。以前上学的时候只管埋头念书,等发现视力出了问题已经悔之晚矣。”
“我就随便一问。”晏容秋用筷子尖挑了一小块鱼肉送进嘴里,一边慢慢地嚼,一边回忆贺铸手上那些打架斗殴留下伤疤,心道比起学霸,这个人还是更像校霸。
晏新星没有半点心事,小肚子吃得圆滚滚了,就一扭一扭地攀上贺铸膝头,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了。
晏容秋脸上依旧是寡清,心底却酸溜溜的不爽。
这俩看上去还真挺亲密有爱,父慈子孝的(蹦出这个词的时候,晏容秋被自己吓到了),对比着一瞅自个儿倒成了这间屋里的外人。
“晏总。”贺铸忽然好声好气地叫他。
“干嘛?”晏容秋冷声恶气地回他。
贺铸轻轻拍着糯米汤圆,“您要不要抱抱孩子?”
晏容秋:“……”
两个人在还算和平的氛围里用完了晚餐。
贺铸轻手轻脚地把晏新星抱去卧室安顿好,又系上了那条小熊摘草莓的围裙,动作麻利地收拾起了桌子,然后一一将碗筷洗净,晾干,归置整齐。
这会儿,晏容秋没再捧起那本《商业周刊》,他发现自己还真的挺喜欢看贺铸做家务的。甚至,看得时间久了,还能催生出一种疑似家的感觉。
晏容秋记得,自己念小学的时候,学校里每年会举办一次家庭日活动,爸爸妈妈们会和孩子一起,参加各种有趣的亲子游戏,真是非常的令人开心。
可他却一点都不喜欢。
那时候的晏铭和温苓心虽都还愿意扮演表面夫妻,但这种场合还犯不上让他们施展精湛演技,所以,每次能有两个保姆看着儿子就够了。
刚开始,晏容秋心里会觉得酸楚失落,可后来,凭借着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他已经能彻底摒除这种情绪了。
他会远远地离开热闹,一个人跑去图书室看书。
只要听不见,看不见,就无法影响到他。
直到现在,他依然清晰记得,图书室有一扇窗户是一直开着的,从那儿望过去,那一块切割出来的蓝天,格外的锋利和高远。一直盯着瞧的话,眼睛会种涩涩的酸胀感。
难受得很。
垂下眼帘,晏容秋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不能再想了。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对了,之前你掉了件东西在我这里。”
轻悠悠地开了口,晏容秋从身后书架上抽出一封棕色牛皮纸袋,笔笔直地递贺铸跟前,“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不及对方开口,晏容秋便已干脆利落地替他做了回答:“我怎么看,都不像是希伯来语写成的文献材料。”
馈赠书在贺铸面前平平一展。
“这是我亲手交给贺浔,请他代为转交给贺晚之的东西。”
“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贺浔为什么要把贺晚之的东西,交到你的手里?”
晏容秋紧盯着贺铸,眼珠子映着吊灯的光影,是一种凛凛然的黑白分明。对着这样一双洁净明亮的眼睛,任谁都不忍说出半句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