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求求你,嫁给我好吗?”
“……”
早被池斯年抱过去的兜兜趴在爸爸暖乎乎的肩膀上,已经对这对活宝父母无语了。
池斯年哄好了雪惜,想起刚才他就那样追着雪惜出来,妈妈还在医院里,他连忙给小吉他打电话,小吉他看了一眼坐在病床上的杨若兰,他说:“爸爸,奶奶说她要去一个地方,让您带新妈咪他们先回去。”
池斯年说:“奶奶有没有说她要去哪里?”
“没有,爸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奶奶的,你们先回去吧。”
池斯年本来是来接杨若兰出院的,现在闹成这样,他心里也难受,“那好吧,小吉他,奶奶就交给你了。”
“好。”
挂了电话,雪惜偏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妈说要去一个地方,让我们先回去,走吧,我下午还有应酬,我先送你跟兜兜回去。”池斯年发动车子,载着雪惜母女离去。
他们刚走,陈北开车到了医院楼下,他上去接了杨若兰祖孙二人下来,开车离去。不一会儿,车子停在军区医院楼下,陈北转过头去,“老夫人,到了。”
“嗯,陈北,去打听一下前宋书记住在哪个病房?”
陈北下车向医院里跑去,问了住院部的护士,打听到宋衍生住的病房,他又小跑回去,对杨若兰道:“老夫人,宋书记住在10楼35号病床,您要上去吗?”
杨若兰透过车窗望着医院大楼,鼓足了勇气才开门下车,吩咐道:“陈北,你跟小吉他在车里等我,我几分钟就下来。”
陈北点了点头,小吉他不放心,想跟着她一起去,杨若兰笑道:“我去见个老朋友,不用担心。”
小吉他这才放了心,目送杨若兰走进医院。杨若兰乘电梯上了十楼,问了护士35号病床在哪里,然后沿着她指的方向找过去,她一间间慢慢的找,心里已翻起了风浪,无论她如何深呼吸,都控制不住越来越快的心跳。
那年的春天,遍野的油菜花黄灿灿的,年轻的儿郎握着少女的手,一声声深情呼唤,“阿兰,阿兰,嫁给我好吗?”
少女娇不胜羞,轻点螓首,儿郎高兴的欢呼,弯腰将她抱起,快乐的旋转,少女抱着他的脑袋,那一刻幸福得快要死去。
可是是什么让曾经的儿郎变得面目可憎,是什么撕碎了平静的婚姻?
那一夜,他绝决的走出她的视线,她恶狠狠的放狠话,“迟震威,你今晚要是踏出这里一步,就不要再回来。”
她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跑回来抱着她哄她别生气了,可是那一次,他真的走出去了,再回来,他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短短一段路,杨若兰似乎走了一辈子,她恨他,却更恨自己,是她的荒唐,才将他一步步逼走。
她终于走到病房外,透过玻璃,她看到病床上的男人,他老了,鬓边添了白发,俊彦的容颜,也刻满了皱纹,他们已青春不在。
杨若兰几次举起手,都落不下去,曾经种种,历历在目,最深爱的人,转眼却成了仇人。她涕泪纵横,颤着手,敲响了门。
“进来。”里面传来颇有威严的声音,杨若兰深吸了口气,拿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缓缓推开门,这道门亦如她尘封的心门,正在缓缓开启,曾经的怨恨、不甘、愤怒,都化作了云烟,原来鼓足勇气面对过去,其实不难。
躺在床上的宋衍生,讶异地看着站在门边的杨若兰,虎目里划过一抹沉沉的痛,是痛是怨是恨是怜,他已然分不清……
第572章 疼的值得
两人遥遥相望,久久,谁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一声轻咳,打破了沉默,然后接连的咳嗽声响起,杨若兰一慌,急忙跑去倒了杯水,然后扶着宋衍生坐起来,将杯子递到他唇边,喂他喝水。 到底已是不惑之年,再加上两人几十年未见,宋衍生尴尬地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咕噜咕噜喝光了杯子里的水,极不自在地握紧了杯子。
杨若兰早已经退开来,她僵硬地站在床边,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宋衍生发现,无论他面对别人时如何圆滑如何威严,面对杨若兰时仍旧是三十几年前的愣头青,紧张地找不到语言,过了半晌,他才讷讷道:“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你身体怎么样?”杨若兰也很不自在,语气都紧绷着。
“还好,一把老骨头了,活了这么些年,也够了。”宋衍生笑着打趣自己。
杨若兰瞪圆了眼睛,“瞎说,好好养病,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怎么不见有人照顾你?”
“宋璃在医院里守了很多天了,我让她回去休息了,我差不多好了,医院里有医生有护士,他们都能照顾我,人这一病,才发现真的老了。”宋衍生说话都带着气喘。
“是啊,看你还精神,有没有想吃的,我让人去买,医院里的饭菜真难入口。”杨若兰轻声问道。
“没有,你坐吧,瞧我都忘记招呼你坐了,你是越来越年轻了,我却越来越老了,让你看到我这样子,真是不好意思啊。”宋衍生脸上掠过一抹羞惭。
“你操心的事情太多了,现在退下来了,今后好好调理身体,没什么事就跟宋璃去旅游,心情舒畅了,人自然就年轻了。”杨若兰还是站着,或许是这样站着,她才能支撑自己。
听她毫无芥蒂的提起宋璃,宋衍生其实挺意外的,却声色不露,“是啊,全是托了这病的福,终于退下来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大抵都是些客套话,杨若兰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站起来,“宋书记,那你好好养病,我就不打扰了。”
她的称呼让宋衍生一怔,一抹郁色从眼底滑过,他直起身,“好,好,你也保重身体。”
杨若兰点点头,深深地看了宋衍生一眼,她欲言又止,匆匆向门边走去,快靠近门边时,她突然顿住,低声道:“我来,是想说声对不起,震威,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杨若兰说完,脚步不停地走出病房。宋衍生心头大震,他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听到她说一声对不起,她到底不是三十几年前那个骄傲又跋扈的小女孩了,看着病房外空荡荡的,宋衍生重重的叹息一声。
杨若兰走得很急,进了电梯,她的手心还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她看着金属电梯壁上神情慌乱的自己,她晒然一笑,原来说出搁在心里二十几年的话,并非那么困难。走出电梯,她匆匆向医院大门走去,身后忽然传来疑惑的声音,“若兰姐?”
杨若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到电梯前站在一位头发绾成髻的贵妇人,隐约觉得眼熟,那妇人又喊了一声,“若兰姐,真是你。”
宋璃吩咐了李阿姨几句,然后迎上来,笑道:“刚才我以为眼花了,没想到真是若兰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若兰认出了宋璃,或许是最近忧思操劳,她的气色很不好,人也苍老了许多,所以杨若兰刚才才没有认出来,她淡淡的笑了笑,“回来有些时候了。”
宋璃点了点头,“嗯,若兰姐,你有时间吗?请我喝杯咖啡可以吗?”
杨若兰定定地看着她,良久,她点了点头。
医院对面的咖啡厅里,杨若兰与宋璃相对而坐,宋璃捧着咖啡杯,轻轻啜了一口,咖啡的香醇在齿颊萦绕,她看着对面的杨若兰,“若兰姐,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嗯。”
“若兰姐,当年的事对不起,若不是我从中作梗,衍生也不会误会斯年,更不会袖手旁观,这些年,我只要想到你们在外面受苦,我就内疚不安,对不起!”宋璃真诚道,当年她只是怕他们会抢走宋衍生,并不是有意为之,事后她很痛苦,却又不敢向宋衍生坦白,怕他会怪她。
杨若兰摇了摇头,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刚才才忏悔了,这会儿宋璃也来向她忏悔,“宋璃,曾经我怨恨过你,是你强行插入我们的婚姻,将我们拆散,我从来没有反省过自己。现在,我不恨你,也不恨他,二十年前的事,是我咎由自取,怪不了任何人,你无须自责。”
“若兰姐……”宋璃讶异。
“好了,就这样吧,如果你要跟我说对不起,我已经听到了,再见。”杨若兰站起来,摸了摸包里,才想起自己没带包,她笑道:“看来你得请我喝这杯咖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