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食堂到图书馆的距离不算太长，但一路上他都在以自己的身体替对方阻挡寒意。
即使姜林知道，这对于官玉来说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但他还是做了。
图书馆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寒意被牢牢阻隔在了外面的世界。
三个人坐在椅子上，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嗡——嗡——
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姜林手头的工作，是一封未知号码发来的信息。
“现在到校门口，找你有事。”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连署名都没有。
姜林看了一眼后就将信息删除，重新将手机放回口袋。
然而十五分钟后，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
不过这次不是信息，而是电话。
依旧是刚才那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的是本市。
姜林虽然不知道这个号码的主人是谁，但是他能够猜出来。
能够对他用这种命令语气说话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所谓的叔叔家的那些人了。
可是这跟他有什么相干。
在他将对方送进监狱，回到爷爷奶奶家以后，他们的事情就跟自己无关了。
因此打来的电话被直接挂断，而后拉入了黑名单。
“是有什么事吗？”
官玉看到姜林前后两次拿起手机但又并不准备回应的样子，侧过身压低了自己的嗓音问道。
“没事。”
突然靠近的气息让少年的瞳孔微微放大，他摇了摇头，示意只是一些垃圾信息和电话。
寂静的图书馆又恢复了原样，谁也没有将那条信息和一通没有接的电话放在心上。
然而等到下午的时候，陌生号码的主人就出现了。
是姜林叔叔家唯一的儿子。
对方今年十六岁，比姜林要小。
但是在他爸爸的耳濡目染之下，也从来不将少年当人看。
当年父母刚刚过世，姜林被送到叔叔家的时候，对方还只是对他做一些恶作剧。
但等到后来对方发现这个比自己大了一岁的小男孩根本不敢反抗的时候，恶作剧就开始升级，变成了以折磨姜林为乐。
青春期的时候这个人甚至将点燃的烟头直接按在姜林的皮肤上，只为了见到他害怕瑟缩的表情。
过往的阴暗和痛苦回忆本来是深刻的。
但对于姜林而言，一切已经毫无意义。
他面色冷淡的看着特意跑来自己学校，见到他立即扮作一副委屈面孔的人。
要说姜家的基因确实优秀，就算是对方这样的人，长得也都还人模狗样。
因此许多不了解实情的人都叫他蒙蔽了。
“堂哥，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和妈真的过不下去了，求求你了，你要是心里还有怨气，就冲着我来，我爸我妈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把我爸送进监狱这件事我可以不怪你，但你能不能放我妈一条生路？”
来人二话不说，见到姜林的第一眼当即就跪了下去。
一边拉着他的衣服一边声泪泣下，偏偏对方说的每句话里都在有意无意暗示大家姜林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这样的情形前世也发生过，不过并不是现在。
没有价值的姜林在叔叔那家人眼中也利用的余地都没有，一直到上了大学身有资产的时候，他们才找上门来。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们的话都没有变过。
而他们之所以要做这出戏，不过是想要钱而已。
姜林淡淡垂眸，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人，那双漆黑的眼睛似乎直达对方的内心。
让做戏的人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他想起姜林十二岁离开他们家时的情形。
谁也不知道才十几岁的孩子竟然默默存证，然后扭头就去了警局。
他们家的经济来源几乎都是他爸爸，即使对方留下了公司，姜林也并没有对公司做什么，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他们家就彻底破产了。
从天堂掉到地狱也不过如此。
可是他原本是不需要过这样的生活的，如果不是姜林，如果不是他。
正是这样的不甘与日益艰难的生活，让他在跟踪了对方好几天后终于出现在了这里。
他就是要先发制人，让所有人都以为姜林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少年的名声在学校里很响，这点即使不需要打听也知道，而越是名声响亮的人就越在意自身的形象。
男生自以为握住了对方的命脉，所以即使颤抖了一瞬，也很快恢复了过来。
他怕什么？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该害怕的应该是姜林才对。
于是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他朝对方露出了一个挑衅的表情。
这样的把戏太像跳梁小丑了。
姜林既不在意对方对自己的污蔑，也不在意周围被影响到的一些人对自己的指点。
只是当官玉的身影出现的时候，姜林不可避免的慌乱了一瞬。
从来他的命脉就只有这一个人而已。
第21章 一起回家
和官玉一起出现的还有人群中那些不和谐的声音，他们轻易被眼前画面动摇，指着姜林议论纷纷。
尽管那些声音杂而低，但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无非是在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学霸会是这样的人”、“这也未免太狠心了”之类的话。
从来人类就无法对他人感同身受，也喜欢轻易对一件事下结论。
只是姜林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一个人身上。
他的眼睛牢牢锁定住官玉的身影，看着他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这样的情景跟冬至那天高度重合在了一起，不过站着的人变成了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慢慢缩减，少年的心却揪成了一片。
他会相信自己吗？他会向那些人一样指责自己吗？
姜林不清楚。
他并不是对官玉没有信心，而是对自己太没有信心了。
他根本就不敢奢望男孩子会这样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身边。
但是没关系。
没关系的。
哪怕对方如同站在这里指责他的其他人一样，通通也都是没关系的。
因为他拥有这样的权力，他亲手赋予了他这样的权力。
官玉可以无底线向他提出任何请求，也可以讨厌他，责怪他。
砰。
砰。
砰。
尽管是这样想着，可是心脏依旧不受控制的随着官玉踩下去的每一步而同时跳动。
姜林看到对方朝自己走近，看到对方对跪在地上的人露出紧皱的眉头，然后缓缓开口。
他的呼吸也在同个时间屏住了。
“同学，你穿着隔壁学校的校服跑来我们安阳这里，是存心闹事的吧？”
官玉双手插兜，弯腰看着原本眉清目秀却因为哭泣而显得有些邋遢的男生，漂亮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
姜林第一次看到这样流露出攻击性的男孩子。
一直不安跳动的心猛然陷入了一团柔软的棉絮里。
对方的神情和那句话不断在少年脑海里播放着，让他的眼中燃起惊人的亮光。
被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偏袒，尤其是这个人是官玉。
他无言的向前跨了一步，敛眉垂眸，眉梢之间都是料峭冷意。
“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让人请你走？”
疑问句式，明明没有其他话语掺杂在里面，但就是让地上的人抖了抖。
他刚才还敢挑衅姜林，此刻却是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站在他面前的人眼瞳漆黑，是不见底部的深渊，让人如坠地狱。
“我……我现在就走，求求堂哥别对付我。”
男生一边踉跄起身，一边还要用那副可怜的神情祈求姜林。
他甚至不给对方多余的反应，就想抱着自己有些破损的书包跑远，好让围观的人对少年的误解更深。
“站住！”
跟官玉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男生摔倒在地的声音。
在对方想要拔步而跑的时候，官玉伸出了一只脚勾住了他的小腿。
没有防备的人就这样以极不优雅的姿态趴倒在地面，周围隐隐有灰尘溅起。
“你刚才求学霸放你一条生路，怎么目的还没有达成就想要跑了？”语气平缓而漫不经心，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尖锐。
紧接着，官玉又从各个角度质疑了对方刚刚似是而非的两句话。
“就是，既然你话里有话，怎么不干脆说清楚，也好让我们大家给你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