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从来没有人逃出去过,外面有驻军,内有守卫,周围有高墙,插翅难飞,插翅难飞啊。”那人又叹息着说,然后没了声音。
尉迟离将手心里的玉佩握紧了些,她突然拿起地上的碗,用力砸在了墙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牢狱中十分明显,随后,她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有人不耐烦地走过来,看到尉迟离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慌了手脚,哆哆嗦嗦地拿起钥匙,想要将门打开查看。
这可是皇上亲自授意不能让她死的犯人,若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门一开,尉迟离就从地上弹了起来,一个手刀砍在那守卫脖子上,将他放倒,然后闪身出了门,她后背的伤口又一次被撕裂,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谁知刚出门,面前就站了一人,将她手臂扯住,尉迟离吓了一跳,当即便要动手,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尉迟公主,是我。”
尉迟离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声音是,沈初?
“我已支开了附近的守卫,我们进去说。”沈初伸手将尉迟离又拽了回去,他身后又跟上来两个人,一个穿着宫中侍卫的衣服,一个穿着裙子。
等等,裙子?尉迟离连自己眼睛都不太信了,秋无锦,怎么会和沈初一起来天牢?
秋无锦也不看尉迟离,她脸上带着一些红晕,迈步进来,对沈初道:“四皇子,我们需要快些,万一被爹爹发现就麻烦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尉迟离开口道。
“是秋小姐来找的我,求我帮忙救你,本皇子一想,怎么着你也算是我救命恩人和半个朋友,便辛苦跑这一趟。”沈初昂着脖子说,“大理寺驻军是关南候的手下,这次秋小姐可是偷了她爹的令牌和官印,以关南候的名义,这才说服他们放我们进来。”
“行了,快走吧。”秋无锦有些不自在地说,她暴躁地推了尉迟离一把,又将那名侍卫推上前来,“快换衣服。等会儿我再将他也带出去。”
尉迟离还想说什么,秋无锦一叉腰:“还愣着做何,换啊!”
尉迟离无奈,只得依照她的安排行动,迅速换上了侍卫的衣服,她个子高,往那里一站,几乎看不出来。
“等会儿就跟在我后面,别抬头,一句话都不要说。”沈初快速道,他转过身去,又小声道,“我听柳大人说,你将柳姑娘带走了。”
“嗯。”尉迟离点了点头。
“照顾好她,经此一别,我们可能就是敌人。”沈初笑了笑,他低下头,眼中似乎含着千万种情绪,最后没再说话,大步走了出去。
尉迟离也垂下眼眸,若是两国不开战还好,若是真的一开战,可不就是敌人。说实话,沈初能来救她,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的。
他这举动,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还背叛了自己的父王,尉迟离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她不知道沈初是为了什么才做出这个决定,因为救命之恩,因为他善良傻白甜,还是因为柳罗衣,不管是因为什么,尉迟离都心领了。
“我会说服父王,可若是有人打到我家门口,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尉迟离低声道。
沈初的背影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一行人顺利地通过了长长的通道,看见了光亮,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尉迟离心中雀跃起来,像是被囚了一晚的鹰,终于看见了碧蓝的天。
“喂。”秋无锦拉了她一把,她仰头看着尉迟离的侧脸,手又放了下来。
尉迟离转过身来看着她,用极低的声音道:“多谢秋姑娘。只是你回去,该如何向皇上,还有关南候交代?”
“无事,近些年南边小国多战乱,我已经说服爹爹,送我去南湘边关参军,明日就走。等他发现了,我恐怕早已出了京城。而且爹爹战功赫赫,手里有御赐的免死金牌,我大不了就拿它脱罪。”秋无锦说话的语气仍然有些趾高气扬,但眼神却不是。
“参军,你想好了?”尉迟离刚放下心来,又惊讶地挑眉,北域还好,晏国这种国家,女子参军,会有很大的非议和难处。
“你都可以,我为何不可以。”秋无锦说着,伸手打了尉迟离一下,“如同你从来看不到我一样,你也没瞧得起过我。那我便要你好好看着,我秋无锦当上将军那一日。”
“怎么会。”尉迟离笑了,她微微拱手,“秋将军,后会有期。”
“快走,马上就有人发现你逃了,定会全城搜捕你,我只能帮到这里。”秋无锦眼神里闪过一丝尉迟离看不懂的情绪,然后推了尉迟离一把,一行人走出了大理寺的门。
尉迟离回头看了一眼,沈初仍然低着头,而秋无锦站在那里,看着还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张扬肆意。
她朝尉迟离挥了挥手。
尉迟离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朝城外的方向跑去。
只是她身上有伤,跑不了多快,费了老大的劲才跑进人多的地方,就再也动弹不得了,只能躲进了街边的巷子休息,果不其然,街上立马骚动起来,不断有宫中的人一队一队地在街道上拿着画像排查,一时间,几乎满街都是穿着一身蓝袍的宫中守卫。
眼看着他们越来越近,尉迟离喘着粗气靠在墙上,咬牙朝着巷子里挪去。
穿过巷子是一家酒馆,尉迟离跌跌撞撞坐了进去,扬手要了一壶酒,大口灌进口中,酒精的刺激让她背上的疼痛稍微好了些,她这才站起身,想出门,谁知正好看见一队宫中守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砍刀,厉声道:“通缉逃犯,都别动!”
尉迟离心脏猛地绷紧,她慢慢转过身,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抬头又喝了一口酒。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有人排查到了她这里。
“你怎么穿着宫里的衣服?抬头!”那人呵斥道。
“小的出宫办事,偷懒喝个酒。”尉迟离赔笑道,然后慢慢将脸抬起来,那人定睛一看,脸色就变了,刚想大喊,就被尉迟离一个酒缸砸晕了。
尉迟离原地蹦了起来,顺手抄起自己坐的板凳,左右甩着出了门,然后拔腿就跑。
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吐槽,她还从未这么凄凉过,身上有伤都不敢还手,被几个守卫逼得满京城乱窜,太凄凉了。
这种场景一定不能让柳罗衣看见。
身后追兵越来越多,尉迟离学着以前偶尔看过的古装剧,一边走一边抓起路边商贩的东西往后扬,没想到这种方法看着蠢,但还挺有用,尤其是有卖豆子的,一撒倒一片,很有意思。
不过扔了几下她就吃不住了,伤口越扯越大,她已经能够感觉到血在顺着她的脊背往下淌。
尉迟离一边跑着,一边抬头张望,然后冲着一扇门就冲了进去,没看见门口两个被她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子。
一进门她便被浓重的脂粉味呛地打了个喷嚏,她迈开长腿,顺着楼梯几步就冲了上去,那群守卫也跟着她闯了进来,却被楼下的女子绊住了脚,一时间尖叫声频起,也算是为尉迟离争取了一些时间。
她跑到走廊尽头,随便找了一间屋子就钻了进去,将门紧紧关上,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定睛一看,刚才松的那口气又吸了回来,差点直接窒息。
只见屋中一男一女二人,女的身上还围了些布料,男的就有些一言难尽了,一身鼓鼓囊囊的肥肉看得明明白白。
那女子张嘴想叫,尉迟离闪电般地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抡起手臂,将那男的打晕,然后低声对那女子说:“别叫,否则杀了你。”
那女子起初还挣扎一番,后来看清尉迟离的脸后,却突然不动了,她伸出手,朝着尉迟离手背上拍了拍。
尉迟离知道她是有话要说,于是将手松开一道缝,给她露了个嘴。
“公主?”那女子开口道。
尉迟离眉头一皱,将手放下,细细端详了番,开口道:“楼月?”
是那个被陆云奎赶出来后,得了她一袋银钱的女子。
她如今又彻头彻尾地变回了一个风月场所的女人,铅华染身,肩上只罩着一层薄纱,看着魅惑且诱人,但总给人一种破败的萧条感。
那是从眼神里透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