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白总监闹了那么一场，把椅子和放胶囊咖啡机的台子都踢翻了。
身为一个工作主动性极强、眼里特别有活儿的助理，吴迪很有眼色地收拾了地上的凌.乱。
颜然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由着她去收拾了。
吴迪一边拾掇着，一边拿眼睛偷看大班台后面的颜然。
“颜总你刚才吓着了吧？”吴迪有点儿没话找话的意思。
颜然从她收拾地面的时候起，眼睛就盯着电脑屏幕，看似挺忙，其实手里握着鼠标，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地一遍遍刷新屏幕。
听吴迪这么问，她挑眉，才肯分给吴迪一个眼神：“你觉得他能吓到我？”
吴迪再次被噎住，想了想：“你是故意刺激他的。你知道他脾气暴躁，想用这种方法逼他让出新政总监的位置。”
颜然不置可否。
吴迪觉得自己分析得挺对，却没得到回应。
颜氏的情况，可能比这还要复杂……
情知自己这样话太多，吴迪还是忍不住追问：“早上在一楼，坐宾利离开的那个人是谁？”
颜然握着鼠标的手一僵：“你看到了？”
能看不到吗？
都嘚瑟成那样儿了。
“嗯。”吴迪点头。
“她没难为你吧？”颜然眼底划过森寒。
吴迪确定自己看到了来自颜然眼中的冷意——
那肯定不是针对自己的，那么就是……那个ta如果难为自己了，会让颜然不高兴？
想到这儿，吴迪心脏怦怦急跳。
被霸道总裁秒到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没……我没看到那人是谁。”吴迪眼睛往旁边飘，不大好意思和颜然对视。
“看到了你也未必认识，”颜然说，“颜颖，听说过吗？”
颜颖？
颜家的人？
在吴迪身为大衡的高管，有限的几次和颜氏打交道的经历中，唯一引起她注意的，就是颜然。
至于这个颜颖，她还真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
“她是我二叔的女儿，”颜然说，“我二叔出事之后，她就继承了二叔的股份，成为了颜氏的董事。”
继承？
吴迪咂摸着这个词。
所以，颜然的二叔已经过世了？
“爷爷只有我父亲和二叔两个孩子。二叔出事之后，颜氏这一辈，就只剩下了我和她。”颜然说。
吴迪从她的平铺直叙中听出了落寞黯然。
“那令尊……”吴迪小心地看着颜然。
“我出生之后没多久，我父母就出车祸去世了。”颜然丢给吴迪一个你原来一点儿都不了解我的身世的眼神。
那个眼神太过寒凉，吴迪被冻着了，心里面更多的是愧疚，以及心疼。
吴迪张了张嘴，想说“节哀顺变”，又觉得不合时宜。
人家是襁褓之中丧双亲，二十多年过去了，你才想起来劝人家节哀，似乎说不大过去。
“所以，颜颖想要得到你的位置？”嗫嚅了几秒钟，吴迪只能论眼前事。
颜然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吴迪心里揪得慌，突生一股子想要冲过去抱着颜然安慰的冲动。
“爷爷身体不大好的时候起，颜颖就不安分了。”颜然淡淡地说。
“颜……董事长身体不好？”
“两个月前，突然病了一场。那之后，就不如之前精神头儿足了。”颜然说。
原来颜氏内部已经这么动荡了？
吴迪心想。
颜老爷子病倒了，如今似乎病怏怏的，这就是颜氏的定时炸.弹。
而颜氏唯二的两个继承人，颜然和颜颖，现在势同水火……
这个消息如果被外界知道了，将会引起多大的震动？
往日颜氏的那些对手，又会作何反应？
吴迪意识到自己获知了不得了的消息，她深知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吴迪抬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颜然疲惫地一笑：“我知道你不会说。”
吴迪：“……”
怪她之前不知道颜然竟然面对着这样大的压力，鬼知道颜然每天都承受着什么。
那种想要拥抱颜然的冲.动，控制不住地变成了行动——
吴迪走到颜然的身边，在颜然的诧异之下，舒展双臂把她拥入了怀中。
颜然初时还很有些别扭。
她还想如昨晚那样，质问吴迪有什么资格这么对自己。
吴迪不许她开口：“停车场里袭击你，是颜颖的手笔吧？”
颜然没作声，算是承认了。
吴迪胸中激荡，满心满意的都是保护怀中的女人的豪迈。
“有我在，任何人都别想欺负你！”吴迪发誓一般。
颜然皱眉，不客气地一把推开她：“你为什么保护我？凭什么保护我？你是我什么人？”
吴迪被推得猝不及防，趔趄了两下才站稳。
颜然显然没有想要扶她的意思。
“我是你的——”吴迪想说点儿什么表明自己和颜然关系的话。
被颜然抬手止住：“你想说你是我的助理吗？那么我们只是工作关系，我付你工钱，你为我工作，仅此而已。”
“还是你想说，你是我的合作伙伴？那么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互相取利而已。”颜然把吴迪接下来想说的话，也怼了回去。
吴迪于是就无话可说了。
事到如今，她也只有说出“那种话”，那种使得她有名正言顺陪着颜然、保护颜然的资格的话，才不会被颜然冷漠地推开。
可是……
吴迪犹豫了。
颜然盯着吴迪犹豫不决的表情，盯了五秒钟，突然冷笑：“你可以去工作了。”
说着，颜然一指靠墙而立的文件柜：“上数第二格里的第三个文件夹，是你今天必须熟悉的工作内容。”
纯粹的公事化语气，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
吴迪别扭地蹭到文件柜前，按照颜然说的取出那个文件夹，抱在怀里。
“颜总……”
“你可以出去了！”颜然看都不看她，一指门的方向。
吴迪：“……”
走了几步，吴迪还是停住了脚步。
她转回身，面对着颜然。
颜然低着头，手中的签字笔在一份材料上写写画画。
吴迪尴尬地挠了挠脑袋，终于鼓足了勇气：“颜总，如果我说，其实我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你怎么看？”
第41章
作为总裁助理入职的第一个上午, 吴迪是在看材料中度过的。
颜然给她的那个文件袋里面, 是厚厚的一大摞颜氏的资料：从颜氏的层级构成到具体的人员分置, 从总公司每个部门的前世今生到下面的分公司、各个工厂的股份构成。
满满一口袋的材料, 这还只是个总括，基本相当于一本书的简介。
颜然甚至还在需要具体展开的内容后面, 手写标记了需要查找几号几号文件夹。那些是每一项的具体内容, 只要吴迪想看, 就能看得到。
开始的时候, 吴迪被这份资料里面庞杂的内容吓住了。
看着看着, 吴迪的表情严肃起来。
她已经不能把这些材料当成颜氏总裁助理入职的必备读物了, 她把它们理解为颜然在竭力栽培她的入门读物。
颜然何止是在竭力培养她？
颜然简直就是事无巨细地想把颜氏的一切都灌输到她的脑袋里, 生怕漏掉哪怕一点点。
吴迪越往下看心越沉。
颜氏不愧是业内大佬级别的企业, 单是内部层级和人事构成, 就有的吴迪研究了。
她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颜氏能在业界屹立二十年不倒, 以及为什么颜氏在内部派系林立、自相残杀的当下, 还能保证公司事务正常的运转。
因为作为国内起步最早的一批房地产企业, 颜氏这么多年来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 早已经建立起了一套独特的运营机制。只要这套运营机制还在，颜氏的各个部门就还能正常运转、正常盈利。
可是, 再好的机制如果没有好的维护措施，而一味地糟蹋任性, 也迟早会出问题。
像现在的颜氏，就处在这种机制尚能维持而不至于马上崩溃的边缘。一旦出现崩溃的迹象，那么就是大厦倾塌, 瞬息万变。
颜氏这艘航母，到时候恐怕就会验证什么叫做“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颜然当然不想看到那个结局，她在努力地挽救颜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