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人迷晕了吗?”苏小芷问。
“那不一定,现在很难弄到致死量的安眠药,她很有可能是自杀失败才换了策略,或者想减轻痛苦。”凌溪随口给出了两种可能。
“那要是他杀,她昏迷着,怎么给她喂进去那么多酒?”苏小芷问。
“有办法啊。”凌溪回答道,“酒精不一定要喝下去,通过皮肤吸收也行的。”
浴室里一直放水,很难推测最开始浴缸里是不是放了大量酒精,光泡在酒精里也能给人泡死了。
“但这不能解释遗书。”苏小芷又皱起了眉头,“她周围的人都没有作案动机,如果是宴派来的人,跟她不熟,她会警惕吧?”
万弋插话道:“也可以是半自愿的自杀,这不是还有其他遗书吗?可能是一个自杀组织,她被洗脑了,我正在找有没有线索。”
程墨持不同意见:“我觉得缺少自杀动机,她的遗书写得太简单了,不像是自然状态下该留下的内容,就算是被人教唆自杀,起码也应该是自己思考以后写出来的。”
丁辰煜也加入了讨论:“但如果是他杀,要怎么做,才能让一个身心健康的人,按要求写下一封字迹流畅的遗书?”
笔迹鉴定的同事认为,这不光是本人所写,还是本人在内心平静的情况下认认真真写出来的。
“有没有可能是被人诱导,有偿代写遗书?”凌溪问。
丁辰煜摇摇头:“那我还真没见过内容是这样的,我会让对方找律师的,万一惹上什么麻烦事呢?”
“金钱利诱?”苏小芷猜测了一句。
“第一时间查过了,最近两周没有可疑收入到账。”万弋立刻回答。
“催眠能让人写下一封遗书吗?”苏小芷问,“我看很多小说里是可以的。”
“很难。”程墨摇摇头,“催眠对催眠师和受试者的要求都很高,也需要干扰少的环境,更何况这样写出来的未必字迹流畅,没有文学作品里那么玄乎。”
“啊,我知道了。”苏小芷又有了新的猜想,“会不会字迹根本就不是她的?万一她的各种资料都是代填的呢?”
“已经跟她的很多试卷比对过了。”丁辰煜瞥了她一眼,“这点专业素养还是有的。”
陆远哲就听他们把一个命案分析了九转十八弯,最后扯出了遇见命中注定、身患重病的另一半,代写遗书,被另一半身边的人嫉妒,痛下杀手的故事。
“行了,这不是拍电视剧,也没有那么多模棱两可,这就是他杀。”他打断了这群人的奇思妙想。
“嗯?”大家一起看他。
“看到她家的卫生状况了吧?”陆远哲问大家,“淋浴的地漏还有她的头发,说明她平时用淋浴。你们告诉我,她死前为什么洗干净了她的浴缸?”
“自杀的仪式感?”丁辰煜猜测了一句,但很快否定了自己,“习惯是很难改变的,打扫得太干净了。”
那不光是擦干净了,那简直就是一尘不染。
“她自己根本没有泡过澡,是被人抱进去的。”陆远哲把刚开始拍的照片摆到大家面前,“抱她的人是短发,浴缸是那个人打扫的。”
“为什么?”万弋一脸茫然。
“因为短发的人不在意长头发的人靠在浴缸头发会搭在浴缸上,所以另一面刷得不够干净。”陆远哲回答,“要是冯可欣自己刷的,刷都刷了,就让自己干干净净地去了。”
“那这个人为什么一定要用浴缸?”万弋有点困惑。
“可能……”凌溪的猜测又回到了开头,“第一,双硫仑反应不能保证冯可欣一定死亡,但过量酒精可以;第二,如果把酒灌进去,哪怕是一个昏迷的人,也会留下一些法医可以检出的强迫痕迹。”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在回味这个案发现场的细节。
“无论如何,反正这案子结不了。”陆远哲总结了一句,随后吩咐道,“下午继续,地毯式搜索,不翻遍她的生活圈决不罢休。”
“有时候人太普通真的不是好事。”万弋叹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她的交友圈真的没有什么特点。”
“从她写这个遗书开始,就已经被不普通了。”陆远哲纠正道。
·
下午,没等陆远哲出门,冯可欣的父母就来了。
只在法医科指认尸体打了个照面,陆远哲就把他们引进了公安局的接待室,没有带进专案组。苏小芷远远看了一眼,听见尖锐的争吵声,吓得立刻关上了门。
“那么可怕吗?”万弋坐在屋里都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忍不住问。
“这种爸妈不就是这样?”丁辰煜刚带人重回了一次现场,正在整理新拍摄的一组照片,顺便跟大家闲聊,“平时不爱管自己的子女,出了事第一时间质问其他人。”
“没看出你是说这种话的人。”凌溪他们已经彻底结束了第一次尸检,正在整理给大家资料,指望集思广益,看看有没有其他需要检查的项目,“你不是巴不得你爸妈少念叨几句?”
“念叨和关心不一样,你以为这些不负责任的爸妈不唠叨吗?他们只是不上心罢了。”丁辰煜耸耸肩。
“每次听到你们嘀嘀咕咕聊爸妈,我都觉得你们是真的有一腿。”苏小芷插了一句。
丁辰煜瞥了凌溪一眼,然后回答:“起码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这么懂去帮帮陆队啊,他一对二疯狂输出呢。”凌溪也看向他。
“算了吧,术业有专攻,我只有越说越坏的。”丁辰煜耸耸肩,“我还是琢磨一下新的遗书吧。”
“要不我再去跟尸体聊一聊。”凌溪也要走。
“我去看看吧……”程墨看了一眼时间,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都两个小时了。”
“他不值得你同情的,他上次让你接了几个小时热心群众电话呢。”万弋劝了一句。
“我就去给他们倒杯茶。”程墨说着就出门了,留下他们四个在门口探头张望。
“自从他们开始同居,我觉得还是有点不一样了。”苏小芷说着,看了一眼大家,“是我腐眼看人基吗?”
“不是,我也这么觉得。”凌溪换上了自己的御姐人格,积极地附和道。
程墨没听见他们说话,悄悄推开虚掩着的会客室,进门前先打量了一下冯可欣的父母。
听到有人进来,他俩短暂地停止了一个哭一个闹的表演,但一看是进来给他们倒茶的,又变本加厉地表演了一段质问。
“你看看,这位小兄弟就跟我女儿差不多大,这样的孩子怎么会自杀?一定是学校的问题,说不定是哪个老师没有师德!”
“您女儿可能连班主任和辅导员的名字都叫不出来。”陆远哲已经是第九次解释这件事了。
“那你们说是怎么自杀的?好端端的总要有个原因,抑郁症什么的就不要拿出来招摇撞骗了,那是不负责任!”
“还不知道是不是自杀呢。”陆远哲又纠正了一遍。
“那你们警方怎么还没有个头绪?现在破案只有警察想不想破的问题,哪有破不了的案子,又是什么人压住了事情?是不是她公司老板?还是学校领导?”
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话题反反复复在他杀和遭受各种潜规则之间跳动。
程墨烧水的这几分钟,他们都车轱辘式把这几个问题来来回回说了一轮半,他把水给他们续上,轻飘飘插了句话:“真要压住,就以自杀结案了,我们既然还在查,就一定要给冯可欣一个公道。”
“公道?”冯爸爸一扭头,把矛头指向了他,“公道就是一天多过去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女儿躺在那里让你们切开又缝上缝上又切开,找到什么了?一个两个长得秀秀气气的,跑过现场吗?你敢去面对我女儿吗?”
被他劈头盖脸训了一顿,程墨也没退缩,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控制得很到位:“我是最早进入案发现场的人之一,正在彻查这个案子……”
“就你这样的人都能上一线工作了?岛城没警察了?”冯爸爸冷笑一声。
“咳……”陆远哲清了清嗓子,“我还坐在这儿呢,你们到底是要破案还是要找个地方发泄?我特理解你们,你们要说来嘛,说一下午,我奉陪。”
他把手机录音打开,丢到桌上:“来,说不定能提供线索,您怀疑哪些人,您说,我们听完立刻彻查。不瞒你说,我们时间紧迫,这搞不好是个大案,但这点时间我就让你们耽误了,你们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