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愣了一下,但陆远哲作为这里的熟客,已经要了辆车,并准确报出了他小区的名字。
“陆队知道我住哪?”他有点惊讶。
“巧合罢了。”陆远哲笑了一下,用轻松的语气解释道,“我的车停在你们小区,我看到过你上楼。”
程墨没回话,跟他一路颠簸在回去的路上。
这地方离他们警局怪远的,就算大半夜不堵车,也花了足足四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一路上,陆远哲还在想要不要趁机上楼坐坐,了解一下程墨的生活习性,结果老天爷也是这个意思——车停了,后座没有反应。
他坐在副驾驶,这时候才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看起来还无比清醒的程墨,现在已经恍惚了。
“程墨。”他喊了一声。
程墨立刻从迷糊状态醒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又恢复了酒量深不可测的神采:“嗯?到了?”
“到了。”陆远哲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能走吗?你今天没少喝。”
“嗯。”程墨应了一声,刚出门,就跪在了花坛边上,吐了一地。
今天这司机师傅技术是不怎么样,陆远哲都有点晕乎了,但这时候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可能是他们专案组祖传的吧,每个人刚来的时候都卖力得不得了。
第16章 Case 1-12
后半夜,这个廉租房小区已经彻底安静了,楼下连条狗都没有,只有程墨跪在花坛边上,半天没缓过来。
付了车钱,陆远哲跑下车去看程墨:“要不要紧啊?”
不看不知道,程墨脸色煞白,小心翼翼地喘着气,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捂着胃,仔细观察腿还在抖。
看他过来了,程墨向他摆摆手,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点不像没事。
这要是撒手不管,明天可能变成命案,陆远哲二话不说,把半天直不起腰的程墨架了起来。
走出去几步,程墨终于能说话了:“真没事。”
“你看看你这样有说服力吗。”他拖着程墨,感觉程墨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已经在犹豫是不是直接去医院了。
这酒精难道还是分步进入血液的不成,四十分钟之前还是个狠人,现在整段垮掉?
“我不是喝多了……”程墨还想解释。
“完了,已经开始说自己没醉了。”陆远哲根本没打算听。
进了电梯,程墨果然按了12楼,随后有气无力地开了门。
虽然知道这是个一室零厅的小区,但陆远哲真正看到房子内部的时候,发现比想象中还小。
然而即便这么小,整个屋子也显得颇为空旷。没有烟火气、没有大件电器,连墙上都没有装饰品,多半中介刚带人来看房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就坐段电梯的时间,程墨又霸占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出来以后整个人像一张抖动的白纸,脸色惨白、摇摇晃晃地倒在了沙发上。
看他脸上没什么红晕,陆远哲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别的毛病了,他觉得光喝醉不该是这样的。
“要不我去给你买点解酒的药?”他蹲到程墨旁边问。
“不用,我没喝醉。”程墨一脸虚汗,看到陆远哲要去买药,一把拽住了他,“真没喝多少,我是坐车吹了点风,有点反胃。”
“看出来了。”他拍拍程墨的手背,“给你倒点热水总可以吧。”
程墨这才松开了他的手,自己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眼神都开始涣散了。
还好屋里起码有个开水壶,趁着烧水的时间,他又去问程墨:“有药吗?你这是老毛病还是怎么?”
“没毛病,平时不这样,过一会就好了。”程墨揽过来一个抱枕,整个人缩成一个球。
“不是我说你。”他坐下来,稍微拿出了点队长的架子瞪着程墨,“至于吗?我们是警察,不是纵情享受夜生活纨绔子弟好不好?要往死里喝?”
程墨没说话,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他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望着水壶发呆,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了水开的声音。
给程墨倒了杯水,刚放到茶几上,程墨就神志不清地想伸手去拿。
“烫。”他一把握住了程墨的手,刚好捏到程墨手上包的那圈纱布,程墨疼得手一缩,一下子顿住了。
“这不是没好呢嘛?”他才想起来这事,又多了一个教训程墨的理由,“别仗着年轻瞎胡来啊。”
他也就年长那么两岁,但好像突然找到了前辈的架子。
“喝点酒容易睡着。”程墨嘀咕了一句。
“喝多了还能一睡不起呢。”他立刻给程墨怼了回去,正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看你现在这样,睡得着吗?”
程墨不说话了,沉默地在沙发上蜷了一会,喝了点温开水。
这口水喝的好,他又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进了洗手间。过了三五分钟,陆远哲都想敲门了,他才脸色苍白地扶着墙走出来,第二次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还是去医院吧。”陆远哲看不下去了。
程墨摇摇头,又抱紧自己的抱枕,占据了沙发的一条边,放空地望着眼前的一寸地面。
“不行。”陆远哲放弃说服他了,打算直接把他扶起来,“我怕出人命。”
“真不是喝多了。”程墨的声音大了一点,倔强地不肯起来,但手脚发软,根本拗不过陆远哲,到彻底被拽起来了,终于慌乱中抛出了真相,“我第一次击毙犯人,越想越不对。”
陆远哲愣住了,手一松,程墨又滑回了沙发上。
虽然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毕竟自己也是当事人之一,他很快反应过来程墨说的是什么——别说程墨是个新人又亲自动手了,他身经百战目睹严烨的脑袋炸开,也不太好消化。
难怪他觉得大家夸程墨的时候,程墨的情绪有一点不自然。
虽然没醉到不省人事,但清醒的时候也绝对说不出这话,程墨说完就后悔了,话收不回来,就只有盯着地面,咬着下唇不再多说。
这画面让陆远哲心软了,这小子生了张可爱的脸,一脸委屈的时候,一等一的惹人怜爱。
也难为他了,为这件事憋了三天才爆发,仔细回忆一下,这三天他确实没看到程墨好好吃饭,还拼命加班,仿佛不需要睡觉一样。
陆远哲拿他没办法,又坐回沙发上,把抱枕还给他,看他缩成一个球。
屋里干干净净,要给程墨找个热水袋都困难,他只能打开通讯录,翻过一些不靠谱的朋友,尤其是某个不省人事的法医,找到了一个稍微靠谱点的医生。
等了半天,医生回复过来一句:“所有的病都到医院看,不要发两条消息来问,容易耽误病情。”
“……”他再低头去看程墨,大概因为交代了心里藏着的事情,精神有所放松,已经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了。
要说想知道程墨到底都藏着些什么秘密,这是绝佳时机,但程墨家里什么都没有,仿佛没有住人,哪来的秘密。
他见过洁癖的屋子、性冷淡的屋子、工作狂的屋子、强迫症的屋子,再怎么有序内敛,也总有自己的习惯。
程墨这样的人,虽然私人物品摆放得不算太井井有条,但还是看不出什么习惯,一定要推理一下,那就是买了特别多泡面,整个人的生活都是敷衍的。不知道是因为私生子得不到宠爱自暴自弃,还是有一个严格过度的父亲。
自己也是晕晕乎乎的,陆远哲本意是坐一会,看看程墨的情况,结果坐着坐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程墨往他这边挪了一点,头靠着他的腿,像蜷在他身边的宠物。
这个脑袋非常圆润,他鬼使神差地摸了一把,摸了一手湿润,程墨还在出虚汗,头发和后背已经湿透了。
“程墨。”他推了推程墨的肩膀。
程墨没回答他,但是睁开了眼睛,发现两个人靠得有点近,一下子有点僵硬。
“我送你去医院吧,你情况实在不太好。”他又劝了一次。
“不用。”程墨摇摇头,看了一眼手机,“不早了,陆队在这里睡还是回去?要不要洗个澡?可以去床上去睡的。”
他坐起来,想要给陆远哲妥帖地安排一下,结果身体姿势一变化,又一次脸色唰地变白,然后跌跌撞撞冲进了洗手间。
这次出来得很快,但除了眼眶红了一圈,连唇色都泛白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