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岛上【CP完结+番外】(171)

作者:一颗赛艇兔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很少看到柳文诺这么直白地表达难过,柳文诺内敛,内敛到他都读不懂。

这也是他少有的心痛时间,心痛到他兴奋,原来他是会心痛的。为了体会这份双方的心痛,他故意没有回答问题。第二天柳文诺醒来没有再问,看不出还记不记得。

为此,他有点同情柳文诺,喜欢上了他,好像本身就是灾难。柳文诺因为他捡回一条命有什么用,生命不在于长短,在于快乐。

·

会议厅外布满了公安局的人,陆远哲他们后来才到,但是是冲着他来的,看来已经完全解开谜题了。

想说点故事拖到程颂出来,他把他跟程颂的情敌关系说得天花乱坠,但说到最后,反倒没有来得及细说柳文诺的故事,让他有点意犹未尽。不过没关系,他留下了长到可以当作小说来读的日记,供专案组八卦。

赴死之前,他又想起柳文诺问他的话。

他到底是更爱他妈妈一点,还是更爱柳文诺一点?

他这么固执的人,好想就应该回答更喜欢他妈妈一点,从一而终,到最后都做个恋母的疯子。而且毫无疑问,他的执念都来源于他妈妈,他跟程颂斗得津津有味,全是因为他是真的把程颂当作情敌。

但他的生命里没有应该,没有精密的逻辑,只有直觉。

好像还是他跟柳文诺的感情更接近“爱情”一些,他爱柳文诺像他妈妈的部分,也爱柳文诺的一丝不苟、禁欲和占有欲,爱得更多一点。

他咬碎了嘴里的毒药,连毒药都是柳文诺为他准备的。

再快的毒药也有疼痛感,这种疼痛从他的胃里开始迸发,一直到四肢百骸,他眼前一黑,脑子像冒雪花的电视机一样思维模糊。

他兴奋地品味着来自体内的死亡感,但在兴奋的极点还没死掉,还回落了些许、忐忑了片刻。

这忐忑也让他有别的幸福感,原来他虽然不把自己当人,但好歹是生物之一,和机器不一样,还是会为自己的死亡感到空虚的。

不过他很期待,期待人有没有灵魂、有没有轮回,期待有没有天堂、有没有地狱,期待有没有审判、有没有惩罚。

也期待柳文诺在生与死的警戒线那端等他。

第132章 番外二·程墨·枯井

程墨的前二十年,似乎都在原地不动。

他很少说起他的妈妈,温柔、独立,但缺乏安全感。

从记事起,他就过着一样的生活——被妈妈送去幼儿园,待到天色渐黑,几乎空无一人,然后被妈妈匆匆接走。

到了小学,他也在离自己家最近的学校上学。白天徒步到学校,老老实实上课;下午按时放学,到家第一时间给妈妈打电话。

他很早就理解了自己的处境,他爸爸多半还活着,可能会回来抢他。

他还挺幸运的,没有小孩对他的家庭状况感兴趣,他成绩不错,就算有人想说他没爸爸,也欺负不到他这样讨老师喜欢的小孩头上。

但他天生就很敏感,就算没有面对过什么责问,也依然小心翼翼。他害怕吵架,为了不吵架,可以把头埋在沙地里。

这可能来自遗传,他妈妈也是小心翼翼的人。

他没问过自己的爸爸是谁,总觉得一旦问了,他哄不好妈妈。况且知道了又怎样,没有任何好处,他妈妈还会陷入浓浓的不安里——怕他去找爸爸。

他妈妈已经很不安了,随时随地都想掌握他的动向,只有听到他在家才觉得安全。

他没想过他爸爸是在电视和报纸上能看见的人,只想着时间会磨平一切,他妈妈人也很好,也许还会遇到其他合适的人。

他不介意有个新爸爸,甚至不一定要特别喜欢他,只要喜欢他妈妈,大家不吵架就好了。

但他也没有向他妈妈表达过这种心情,他不敢。他听见过他妈妈突然崩溃的哭声,一个人带他太难了,会崩溃也是正常的。

最后的最后,他只能期待自己快点长大。

这种期待在他九岁的时候戛然而止——寒假,难得有空,他妈妈的心情也很好,带他去外地旅游,回来的路上,他想去洗手间,把一辆大巴车的人都引进了死亡的服务区。

一车几十人,只有他这个罪魁祸首活下来了。

他的生活本来就在静静等待,现在连等待也到了尽头,开始原地打转。

·

程颂,他在很多地方都听过这个名字,知道是市长,所以以为是来慰问他的。

他不需要慰问,他需要超过他罪恶感的责怪,需要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惩罚,但都没有。

服务区爆炸案不是他的错,但他自己异常希望遭报应,甚至想一死了之。

他的心理医生说,他有强烈的罪己心理,他不知道有什么不对,害死了一车人不应该感到恐慌和痛苦吗?

他给警方提供了自己能想起来的所有线索,以至于那些内容在噩梦里反复出现,最后警方还是没有抓到那个小孩,反而怀疑他精神有问题。

心理干预不甚成功,后来他爸又跟他聊了一次:“你这样不服从治疗,硬要钻牛角尖,不是在赎罪,是在给大家添麻烦。”

这段话说服了他,他平静下来了,他妈妈说过,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他改变生活习惯,适应程家的步调;重新对待自己的小学课本,从良好、优秀到第一。

他被带到各种场合,小心翼翼完成他爸的各种叮嘱,从由内而外的怕生到窥不出半点内向,他爸需要他做个谦虚又外向的年轻人,演着演着,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他甚至比他弟弟还配合,他弟弟话少成熟,礼貌之外就不再努力,他还会多说几句,显得像个哥哥,像个彻底融入家庭的私生子。

但这样也没有结束给别人添麻烦的一生,他是市长的私生子,哪怕是他爸妈你情我愿的意外,又是他妈妈悄悄生下来的,他也是他爸政治生涯里的巨大污点。

要不是唐局和当时的记录员把他的笔录压住了,只有几个人知道全部内容,光他那段口供曝出去,被人拿出来做做文章,他爸说不定就要出问题。

他爷爷奶奶不喜欢他,后妈看到他就来气,爸爸对他这种为无意义的事情反复烦恼的性格嗤之以鼻,弟弟还小,只偶尔站在自己卧室门口看看他。

他只能安慰自己,寄人篱下情况都差不多,会好的,会好的。

……

他止步不前,当然不会好起来。

他爸的书房禁止敲门,甚至禁止随意靠近;他后妈不想看到他,基本不跟他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他弟弟倒是跟他相处得还不错,不过也喜欢关着门,装作是个大人的样子。

所以他的活动范围不太多,大部分时候就限制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门外的嘈杂。

就算他打开门,其他门也关着,只有隐隐约约的碎碎念从四面八方飘来。

有时候是他后妈为了他跟他爸抱怨,有时候是他后妈让他弟弟离他远点,有时候是他爸妈为了各自工作上的事情纠缠,有时候是他爸跟他弟弟谈话。

久而久之,这些声音好像都是为他而来,他用被子捂住自己也能听见。

他好希望自己听不见,听不见没有多少不方便,却可以少说场面话,笑一笑就好。听不见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能收获别人对他的同情和宽容,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不去解决问题。

可惜他听得见,听力还特别好。

最可怕的是,伴随着性别意识逐渐强烈,他意识到了,自己喜欢男人。

罪己和神经质还有希望康复,但取向的“问题”真的勉强不了。诸多病症纠缠在一起,无药可救。

十三岁,他去找段医生谈了一阵,段医生征求他的意见之后,找来了他爸爸,他爸当时没说什么,回去跟他单独聊了半小时。

“我很忙,确实没有什么空管你,但我没想到宴都被政府和公安局干掉了,你还陷在几年前的意外里。”他爸失望地看着他,“你走不出来,其他人帮不了你。”

他点头,同意他爸的说法。

“你妈妈是不太喜欢你,但你也要承认,她没想过赶你走,都是随口一说,是你做不到随口一听,也没勇气去跟她交流。”他爸继续点破他的软弱。

他点头,他确实有错,他只追求相安无事,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努力,做个超越血缘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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