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希当年不懂，现在却看得清楚。
他微微弯起唇：“好啊。”
黑袍人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答应。紧接着，他的身体忽的扭曲，声音变得嘶哑机械：“请菲洛特阁下、主持、大局。”
与此同时，外面所有人，包括之前的民众，全部转过头，盯着黎希的方向，声音重合在一起：“请菲洛特阁下、主持、大局。”
“真拿你们没办法。”黎希面色不变，颔首道：“既然如此，我会留下来组织力量为父亲讨回一个公道。”
说罢，他轻轻一夹马肚，向公爵府走去。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用木然机械的目光盯着他们，头随着黎希的方向转动。段桢将脸隐藏在黑袍下，隐晦地观察那些人。
只是短短一瞬间，刚才还真实鲜活的人们便变得死气沉沉，眼珠蒙着一层灰膜，肌肉僵硬，面部泛着青灰色。
虽然没有变成昨天那样的怪物，可估计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公爵府中的人也差不多，管家僵硬着牵起黎希的马，眼睛却死死盯着黎希，嘴巴微微张开，嗓间发出咯咯的怪声。
“还不下去。”黎希目光一冷。
管家的目光闪过一丝清明，牵着马离开。
段桢继续当他的随从，随着他一起往里走，低声问：“这些人马上就会产生异变，如果被围在中间，会很难办。”
“没事。”黎希道。
他拢了拢黑袍，带着段桢一路到了书房，坐在主座上，仰起头叹了口气。
“父亲可没这么受人爱戴。”他喃喃着开口，也许是突然有了倾吐的欲望，当年一切发生的时候，他整个人沉浸在悲痛与不可置信中，再未好好打量这里：“他是个严厉又冷酷的人，至少在外人看来如此。毋庸置疑，他很爱我，但是他很少抱我，也很少对我笑，我小时候总想着自己是不是不受父亲喜爱，甚至还因此和他闹了很多次脾气。”
“不过……直到他死了，我才意识到他在我心里占了这么重的地位。”黎希说完，又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类似于镜面的东西，上面印着三个人，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怀中抱着一个宝宝。
黎希怔怔地凝视着那镜面，半晌后轻轻啧了一声：“这个世界做得倒是逼真。”
段桢在他旁边，看见了那两人的面貌，男子黑发蓝眸，即使这时也抿唇皱眉，尽显严肃。而女子则是金色长卷发，依偎在男人身旁，唇角向上扬起，笑容和煦而温暖。她怀里的蓝眼睛宝宝吸着手指，一只白白的脚丫翘起来，好奇地向这面望来。
只要见过黎希，一眼就能看出他与这两个人有血缘关系。
他很好地继承了女子的美貌，可面部细微的变动又使他的容貌如同男人一般锋锐，那双眼睛在敛去笑意时，也像是凝结了寒冰般严肃冷酷。
只是，黎希对着他向来只展露出甜蜜的笑颜，所以直到如今段桢才知道，那双眸子真实的模样。
段桢的心情愈发复杂起来。他看着黎希的侧脸，张开嘴，却最终没有出声打断对方的思绪。
不管是塞纳菲尔还是黎希，他如今只是一个怀念父母的人。
在黎希看魔法照片时，段桢再次开始打量这个书房。
第一天夜晚时他来过一次，因为时间有限，只翻看了桌面的账簿以及其他一些资料。如今再去看书架，看到很多关于人文地理的书籍，还有一些魔法书籍。抽出来看，里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只不过那些字歪歪扭扭，是从未见过的种类。
……桌面上的账簿倒都是中文。
黎希这时候已经放下照片，也伸手拿起了账簿。段桢又走到他身边，见那上面的文字依旧是汉字，可黎希却没有丝毫的阅读障碍，心中的怀疑又加深了一分。
他们在书房里待了半个小时，黎希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外面也没有动静。段桢瞧着他，忽的道：“黎希？”
黎希没动静，过了会儿才抬头看他，似笑非笑地道：“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说，”
“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段桢问。
既然已经决定询问，他就毫不拖泥带水：“你到底是塞纳菲尔还是黎希。”
“之前我看不到这个东西。”黎希抬起手腕晃了晃，那个智能手环扣在他白皙的腕部：“不过后来就能看到了，不过，这上面并没有任务。”
黎希起身，凑近段桢，深深望进他的眼里：“如果我既是塞纳菲尔又是黎希，你打算怎么办，和我分道扬镳吗？”
说到这，他低低笑了一声，握住段桢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胸口，低语：“或者是直接杀了我。四个魔王的游戏，我死掉的话，会有四分之一的世界崩溃，说不定能救下不少人呢。”
段桢的呼吸微滞，他看着黎希，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你之前都是装的吗？”他问。
黎希眨巴眨巴眼：“你猜。”
他站直了，伸了个懒腰：“这一次之后我就不玩了。”
段桢皱着眉看他，忽的捉住他的手腕，打量那个智能手环。上面的确没有任务，可仍旧是显示开启。
“四个魔王的游戏，系统是怎么回事？”段桢问：“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这里是魔法世界，难道有主系统这种偏科技的事物？”
作者有话要说：段段：之前的海誓山盟难道是骗我的吗！
黎希：……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也不记得了。
第56章
“你倒是挺敏锐的。”黎希道, 动了一下手腕却没挣脱，竖起眉毛：“放开。”
可能是话说开了，他显得凶巴巴的, 但段桢还是觉得面前的青年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真的和他生气。
他把手放开，还想问关于主系统的事, 黎希却道：“这不是你们能知道的事，不要深究。”
“单佐一直在研究主系统。”段桢堵在他面前：“也许他可以帮你摆脱主系统。”
“你怎么知道我和主系统就不是一体的。”黎希挑眉抱胸：“你不怕我现在就帮主系统把你们都清理了？”
“不怕。”段桢道, 他语气沉稳：“之前你听单佐说起观察系统一事时, 表现得很感兴趣。”
黎希眨巴眨巴眼：“还有这种事。”
话音刚落，他又轻咳一声：“好吧，你猜对了，我想得到将主系统从这个世界剥离出去的方法，如果单佐能够研究出来, 我自然是高兴的。”
段桢皱起眉, 听他的话, 有些怀疑黎希的记忆可能并没有恢复。不过他仔细看了看青年的神情，对方有些不耐地回望过来，似乎并没有遮掩什么。
“好了，这种事之后再说。”黎希也跟着皱眉：“你还想在我身前挡多久？”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力气却那么大，而且比他高一个头还多，挡在他身前就像一座小山峰，压迫感十足。
黎希不乐意地从嗓间发出哼的一声。
段桢给他让出一条路，凌厉的凤眸凝视着黎希，似乎在思索什么。
黎希没管他，自顾自走到门边, 推开门向外看去。
这一层一个人都没有，他有些不解的拧起眉：“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变异的方向是僵尸一类的生物，会追随生人。”
他们两个大活人在这，没理由引不来。
至于房间里的其他人，他当时在那房间中布了阵法，会隐藏活人的气息，只要他们不出去，就不会出事。
“怎么了？”段桢见他皱眉，忍不住问。
“我们下去看看。”黎希迈开步子往下走：“希望他们有好好听话。”
他们一路走一路观察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等他们走到众人待着的房间时，却发现房门大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黎希进去转了转，鼻翼微微扇动：“有血腥味。”
段桢也闻到了，他紧拧着眉，在屋内寻找一圈后，从床底拿出一张纸条。
——“有袭击，类似丧尸。”
字迹很潦草，能看出是匆忙之下写的。不过纸条上很干净，没有沾染血迹，屋内的血腥味也并不浓，他们应该没有受伤。
“阵法没有被破坏。”黎希也在观察屋子，但和段桢看的东西不同，他笃定道：“肯定是有人出去后泄露气息，才被发现。”
“去找他们吗？”段桢问。
“嗯。”黎希点头：“至少单佐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