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冷笑,而后淡淡地说道,就像在说一日三餐那样寻常的事情。
“你以为自己藏得有多好?露了那么多马脚,我除非又聋又瞎才会猜不出来。”
听着男人那不屑一顾的语气,白绒绒突然觉得,刚刚震惊到下意识后退恐怖地望向一个人类的自己,有些丢妖精的脸面。
她讪笑了下坐正,暗自懊恼。
可沈明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再次缩起头来的兔子精,而是淡淡地替她细数。
“早在我无意间叫你为‘白绒绒’的时候,你就明显对这个名字的本能反应更大也更敏感,而如果我叫你‘白蓉’,你却反应迟钝,甚至有时候还会直接忽视过去。
第二点,宣传活动现场,监控显示你进入卫生间后没有出来,但是里面却不见你的身影,唯有一只躺在地上睡得四角朝天的小兔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嗯?”
白绒绒黑曜石一样的瞳孔乱转,听到这里,脸色涨红起来
“那、那是因为灵力耗尽……”
“更不用说。”沈明打断她,“被绑架时你眼中红色的瞳孔、无意识跑出来的兔子耳朵,还有酒后吐真言。”
“我、我喝酒后全说出来了?!”
“是啊,还扬言要做我的小祖宗呢。”沈明嘴角勾起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成严肃的“怨夫”。
白绒绒张张嘴,最后却只是问:“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不直接拆穿我?”
“当然是因为过于生气。”
至于为什么生气,沈明不必说,白绒绒也不敢问。
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自己一直纠结的事情,沈明却早就知道。
她闷闷地开口:“那你就不怪我隐瞒你,或者向我索要真正的白蓉吗?”
沈明长叹一口气:“我不知道你现在脑中的记忆如何,但是,你就不觉得你们两人之间并不是毫无联系——白绒绒!”
声音突然被打断,两个人连同整个车子猛地失控,在瞬间向一旁撞去。
白绒绒听到沈明的喊声,视野中闪过他向自己扑过来的身影。
一阵天旋地转与叠声巨响,她感受到安全带的拉扯,在熟悉的胸膛的守护下,下意识闭上眼睛。
第109章
白绒绒能够感觉到自己在车中撞来撞去, 不断有来自各个角度的挤压,只是她被一个宽阔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这些沉重的伤害经过肉.体的缓冲落在她身上时, 已经微乎其微。
她也不知道沈明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能够抵抗安全带的拉扯, 将她牢牢地护在怀里。
当车子终于停止滚动时, 她渐渐感受到了沈明的放松,同时也再也没有什么活力。
湿漉漉的液体流到白绒绒的身上, 或许有她自己的, 但应是别人的居多。
“沈明?沈明!”
她担心地呼唤,果然没有得到回应。
白绒绒对于人类发明的车子不甚了解, 但也知道如果外力伤害过大, 会引起里面的燃料泄露, 进而有爆炸的危险。
所以, 她挣脱开沈明的保护, 用尽全力从翻倒的车身中爬出来,然后踉踉跄跄地跑到驾驶位,拉开车门。
她废了很大的力气, 才把高大的昏迷的男人拖出来。
这时, 她终于有时间环顾四周的情况——空无一人。
通往别墅区的路的确车辆行人很少, 但是她刚刚分明感觉到车子是受了强烈的撞击才会偏离轨道, 可她却没有看到有其他车辆驶离现场。
如今,路边却连一声鸟叫都听不见, 寂静得诡异又恐怖。
白绒绒目光凌厉, 她抱起昏迷不醒受伤严重的男人,挥了挥衣袖。
两人消失在路边。
-
连绵的大山中郁郁葱葱,清脆的鸟叫声不绝于耳。
“砰”得一声, 木屋的门被从外面破开,断裂的封条在空气中颤动不止。
白绒绒勉强把沈明放在地上,不敢耽误,赶紧强撑着坐起来。
从门口到他所躺的位置,一路有鲜血低落,犹如一连串猩红的花朵。
沈明伤得太重了。
他急于从驾驶位上冲过去保护白绒绒,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将自己的身体全部暴露在外,包括最薄弱的头部和颈部。
尽管他天赋异禀、勤于学习的同时又注重体能的训练,意志力远高于常人,如今却无法再抵抗这么强硬的重击,根本无法清醒,呼吸都渐渐微弱起来。
白绒绒毫不犹豫地运用全身的灵力,没有任何保留地往重伤的男人体内输送。
白皙光洁的额头很快便布满细汗,而后汇聚在一起,从精致的下巴滴落,粉红的樱唇也逐渐苍白起来。
白绒绒像是被砍断提线的木偶,闭眼倒地,手指还紧紧抓着依然昏迷不醒但已经呼吸稳定的沈明。
太阳掉落在天际,放射出美丽的黄色光芒,洒进木屋之中,像是给地上的一对人铺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薄被。
白绒绒没有办法,这是她来到人类世界后,在千钧一发之际,唯一想到的远离人群的地方。
有点讽刺,上次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有人想要她死,这次,也一样。
他们平稳行驶在马路上,她清晰感受到了强烈的碰撞,却在下车后看不到任何痕迹,这绝不是一场普通的车祸。
而如果他们撞上的不是其他车子或周围任何事物的话,那就只能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力量。
但是,却不可能是古里。
白绒绒虽然平日里喜欢偷懒,不爱动脑子,但这一点她还是敢肯定的。
古里对她的身份如此惊恐绝不是装出来的假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想杀的人明显是周恬和撞见作案现场的“白蓉”。
两个人的身份已经互相知晓,她没必要再躲在暗处杀人灭口。
白绒绒从车中出来的时候,那人明显非常谨慎不敢立刻现身,想要摸清楚情况再说。
也正因如此,才给了白绒绒及时逃离的时间。
由于沈明的保护,她没有受什么伤,那人躲在暗处,自然也对她有所畏惧,不确定能否一击即中要了她的命。
如果她继续装样子等下去,极有可能会等来凶手露出真面目,可是用性命来保护她的沈明等不得。
人类的生命脆弱,白绒绒不敢拿他的性命冒一丁点风险。
当洒在二人身上的黄光变成清冷的银色时,白绒绒终于惊醒。
她下意识立刻去查看身边人,失望的是,沈明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不过令人庆幸的是,他的生命体征终于稳定下来,只是还有些轻浅。
白绒绒试着摇了摇他,并轻轻地叫他的名字,不知为何,男人却是皱紧眉头,似是被什么东西牢牢锁住,无法舒展开。
她伸手去帮他抚平,却被他的额头烫到了指尖。
沈明在发烧。
白绒绒又使用才刚刚恢复些许的灵力探查了一番男人的身体,确认他因车祸而导致的重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才松了一口气,可是仍不知道他为何会发烧得如此严重。
她想到人类身躯的弱小,记起来即使是持续几天的发热也有可能夺走他们的命。
而从白天到现在,两人一直都没有任何进食,作为妖精的她倒是可以撑着,在灵界流浪的日子让她对饥饿并不陌生,可还在病中的男人不行。
据说,如果没有食物的话,人类的身体会没有力量去对抗病痛,“免疫系统”也会降低工作效率。
白绒绒环视一圈,木屋内空空如也,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
这里本就罕有人光顾,上次的绑架事件悬而未决,木屋自此就被警方封了起来,以便保护现场,随时补充调查。
她只能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沈明的身上,然后推开门,走进夜幕之中。
屋内,沈明眉头紧皱,他感觉自己仿佛处在火焰之中,身体灼热无比,又好像一会又掉进了冰窟里,冷到了骨子里。
而白绒绒临走时紧紧关好并修补封条使其看起来从未被破坏的木门前,陡然出现一个披着斗篷的瘦弱老人。
她脸上皱纹纵横,缓缓走到木屋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没有任何动作,却听“吱呀”一声,身前的木门自动打开了。
她缓缓迈步走向躺在地方的痛苦的男人,垂下耷拉的眼皮看向他。
如风箱拉扯一般粗糙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这个世界的平衡已经被破坏,尽管非我所愿,却也算是因我而起。是我害了你们,现在,我来弥补了,希望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