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弼狐疑的皱了皱眉,心里头泛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不等他想明白,周小姐哭嚎着开始往房梁上扔腰带,“拉我上床的时候喊我小柔柔,睡醒就说我是丑女人,弼哥哥不要我,我还活着做什么,我死了算了……爹啊,娘啊,我死后你们不要想我啊,记得每天给我烧点好吃的,我要吃城北鲁家的烤鸡,每天一只……”
一群秀才老爷、举人老爷目瞪口呆的看着身形庞大的周家小姐跳着高往房梁上扔腰带,一边儿扔一边叮嘱周太太和周举人给她弄好吃的,从城北的烤鸡一路说到城南的炒腰果,再从城东的翡翠头面说到城西的锦鲤,一个金水镇的商铺被她说了个遍,她那腰带也被扔到房梁上去,反而把做工精致的拔步床给……蹦塌了!
周太太哭叫着,“我的女儿啊,我的心肝宝贝儿啊,你死了娘也不要活了,让你爹去衙门告那不要脸的负心汉,让县太爷砍了他的头下去陪你啊……”
周举人也哀戚的红着眼睛,一副你们都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我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模样。
众人,“……”
文殊兰瞠目结舌的看着屋里的闹剧。
李成弼气的几乎要撅过去!
泼妇!
泼妇!
泼妇!
连骂三声泼妇,铁青着脸瞪着周举人,大喝一声,“够了!你们不就是想让我娶她吗?我娶!”
周小姐屡丢不上房梁的腰带瞬间收回,周太太的哭腔立刻止住,连周举人红通通的眼也瞬间恢复了黑白分明。
“李弘载,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李成弼微眯着眼冷冷的看着周举人,“我李弘载说话算数,绝不会像某些狡诈奸佞之人,背后耍阴谋诡计!”
此话一出,周举人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几个先前受周举人所托知道内情的秀才老爷和举人老爷纷纷别开头,轻轻咳了咳。
文殊兰啧啧出声,与苏木槿低声道,“这李成弼能把自己说的如此正义凛然,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
苏木槿点头,“他是吃砖头长大的。”
文殊兰和浮云都侧眸看她。
苏木槿抿了抿唇,轻笑道,“听我五婶儿说的,意思是说他的脸比城墙还要厚。”
文殊兰眨了眨眼,哈哈大笑。
一屋子的人都朝他看过来。
文殊兰忙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看周举人得此佳婿,本少爷真是替周举人高兴啊!”
周举人脸色稍缓,朝文殊兰抱了抱拳,“到时还请文少爷来喝一杯薄酒。”
“自然,自然。”文殊兰笑眯眯的接话。
周举人转头,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李成弼,心中满是得意,你是少年成名的秀才如何,你身后背靠着文家又如何,还不是乖乖栽到我周炳手里,以后为我周家卖命!
李成弼狠狠瞪了文殊兰几眼,文殊兰饶有兴趣的与他对视,还眨巴了几下眼睛,嘴里小声咕哝道,“苏三,你准备什么时候捉奸啊?”
“等会儿。”
文殊兰嘿嘿一笑,“我觉得他要憋不住了。”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李成弼就猛的甩开了袖子,“想让我娶周小姐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周举人若是不答应,那就尽可去告吧。”
周举人脸色一沉,“什么条件,你说?”
“第一,中举之前,我与周家小姐的事不能公开;第二,平日不许以任何理由任何借口打扰我读书习字;第三,我要专心读书,无心杂务,周家需承担起我以后的日常开销……”
周举人一听他说的并不苛刻,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装作犹豫半响,才点头,“可以,不过我们周家也有一个条件。”
听到周举人一口应下,李成弼也松了一口气,只要先忽悠住这个老王八,等他中了举,有的是法子整治周家人!
他冷着脸,“说。”
周举人道,“你与十八里寨那位苏家三姑娘的婚约必须解除,然后与我们家柔儿定亲!”
李成弼脸色难看,“我的第一个条件……”
周举人挥手,“我没说要公开,只今日在场的人知晓而已,这些都是我们在学院的亲朋好友,不是那碎嘴的老太太,自不会往外说。是不是,诸位?”
秀才老爷、举人老爷们纷纷摇头,他们可都是有节气的秀才老爷、举人老爷,就算心里再不喜也绝做不出像老太太那般碎嘴到处说人闲话的事来。
李成弼瞪着看热闹的文殊兰,犹豫着不敢开口了。
他先前塞过铜钱给文家酒楼的小厮,只打听出文家少爷文殊兰与苏木槿有过几面之缘,那日也确是文家少爷做东,请的苏木槿与苏玉盛吃的酒,他今日在场,自己若答应周举人,文殊兰会不会转头将消息送去十八里寨?
周举人冷笑一声,“怎么?不答应?莫不是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哄骗我等的?”
李成弼皱着眉,眸底涌满厌恶,冷冷的看了周举人一眼,“周举人能保证今日的事绝不外传?”
周举人扭头看向众人。
众人纷纷点头。
有人嗤笑一声,“李秀才放心,我等不是那卑鄙下贱无耻之人,我们可都是堂堂的秀才老爷、举人老爷,做不出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的事儿,答应的事自然会做到!”
一阵轻笑在人群里传开。
李成弼脸色乍青乍白,目光阴沉沉的在众人身上扫过,将今日在场的人一个一个都记在了脑海里,心中暗骂,一个两个三个,不都是欺负他贫寒出身,没有依仗吗?都给他等着,等他站到他们仰望却永远到不了的高度,再好好跟他们算总账!
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达到的高度,李成弼神色有些恍惚,好像他曾经已经站到过那么一个高位,高到他不敢想像,高到众人在他脚下,如蝼蚁一般。
“李秀才!”
周举人见他还有心情开小差,冷哼一声。
李成弼回神,缓缓开口,“好,各位可都记清楚了今日的话,他日若有风言风语传出,可别怪我……”
他冷笑两声,接着刚才的话道,“我可以与周小姐先订婚,与苏家的婚约我也会找时间解除……”
“不用了。”
苏木槿突然出了声。
众人纷纷看过来。
李成弼蹙着眉,只觉声音有些二叔,再看到文殊兰身边的小厮缓缓抬起的头,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线中时,整个人突然僵在当场。
他终于知道刚才那股诡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文殊兰扭头看她,低声道,“你可真会找时间。”
苏木槿斜了他一眼,伸手扯掉头上的小厮帽,落下一头有些干枯的长发。
“啊?文少爷的小厮是个女的?”
“这是怎么回事?”
“这姑娘倒是生的好相貌。”
周举人看着一脸看戏表情的文殊兰,觉得自己突然好像可能大概明白了某些事。
“苏、木、槿!”
李成弼咬着牙,浑身是滔天的愤怒!
“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木槿淡淡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想着前世那些爱的栖颜姐都觉得她可怜的日子,想着他与苏海棠早已暗度陈仓连孽种都怀上了满府上下都知晓,独独瞒着她一人;想着他不顾年幼一起长大,年少青梅竹马,婚后为助他等上高位她不惜双手沾满鲜血的情分,将她的手筋脚筋尽数挑断,丢进暗无天日的底下暗室,一困就是八年,生不如死!
想着她那些荒芜的岁月;想着为救她牺牲的那些或亲近或只见过一面的亲人和朋友;想着那些年里苏海棠的居高临下颐指气使;想着爹爹和大哥死无全尸的模样,想着娘熬瞎的双眼,想着小弟傻乎乎的笑脸,想着穷极她一生都没有找到的小妹!
苏木槿眸色缓缓冷了下来,“你不是要寻我解除婚约吗?我就在这儿,来解除婚约吧。”
“苏木槿,我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李成弼眸子里似要窜出火焰一般,目光在苏木槿与文殊兰和他身后的浮云扫了几眼,“你怎么会跟两个男人在一起!”
“呵呵。”
苏木槿浅笑,“文少爷听说周家要了酒席要成全你和周小姐,我自然要来看看你准备纳什么妾进门儿,不成想你是要与我苏家退婚求娶周家小姐……”
“苏木槿,你不要答非所问!”李成弼的额头青筋暴突,只觉今日的事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他隐约觉得算计自己的人不只周家,还有……面前的苏木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