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透气，人像是搁蒸笼里憋着，关键还有味儿。
他挺怀疑的，这服装上个人穿过以后都不知道洗没洗。
等待是漫长的，像在浪费时间。
其他群演像都相互认识，没剧组来喊人以前，他们就聚一块儿闲聊。
胡维算了算，自己大概还剩四个多小时。
等了大约有十几分钟，从路那头来了个矮矮胖胖的男人。
胡维都还没搞清楚状况，人就全涌上去了，跟见了电影明星似的。
“十五个。”男人说。
前头的争先恐后地举手要演，后边的边挤边骂。
“刚才是你们演！现在又他妈是你们！”胡维背后一个挺暴躁的兄弟吼。
“只要十五个。”男人挺不耐烦的，“要演赶紧来。”
前十五个有幸进去了，脚步轻飘飘的，胡维都不懂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些群演就像菜市场里卖的大白菜，等着副导演助理、统筹啥的过来按数量挑走。
胡维觉得这挤法挺不科学，至少该排个队……
再有人来喊要“二十个路人”的时候，胡维照旧给挤得妈都不认得。
然而他还没开始往后退，就有只手一把拉住了他，将他迅速往最前线带。
“这里这里这里！”拉他的人大喊。
“…十七、十八。”点人头的助理目光落在胡维脸上，手指指了两下，“十九二十，刚好。”
后边没挤上的群演都倒回去，继续等下一次机会。
胡维出了人群，才能看见刚才拉他的这人。
是个男的，看上去二十出头，长得挺正气浓眉大眼，皮肤给晒得黑黑的。
胡维什么都没说，在思考这人是不是拉错人了。
“头一回演戏吧？”对方笑，露出排白牙。
“嗯。”胡维点头。
“我叫刘明辉，大家都喊我辉哥。”刘明辉比比身后，“我们都一块儿演戏一块儿玩的。”
胡维朝身后看了眼，人堆里的确几个男的女的朝刘明辉挥手。
还有朝胡维也招招手的。
“她们几个女的想跟你玩，看你佛佛的怕你不演了。”刘明辉摸摸鼻子，“所以派我出马了。”
胡维沉默了好半天，最后只能说声“谢谢”。
“虽然是辛苦了点儿，天也热。”刘明辉说，“但演戏还是挺有意思的，还能经常见着明星……”
“诶诶那儿别交头接耳，马上就开始拍了啊！”助理用力拍拍手。
“待会儿回去接着聊，”刘明辉拍拍他的肩膀，“放松，演路人是最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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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演路人是真的特简单，基本就是充当背景墙的作用。
场景没什么冲突的情况，路人就是走过的影子，在镜头里是人是猩猩都没多大区别。
有冲突的情况能算勉强有戏，主角在茶楼愤然一掀桌，路人得转头得起身看热闹。
胡维这场还融入了打斗，两位主演开打以后，演路人的全都惊慌作鸟兽散。
一般这种情形最忌路人随便加戏，可胡维旁边那哥儿可能太激动，喷了口茶直接蹦上桌，大吼了声“卧槽”！
全场都懵了，主演之一顿时笑得停不下来：“兄弟，这演古装剧呢，您跑错片场了。”
导演可没笑，直接没让那哥儿演了。
“有戏就好好演，演路人也一样是演戏。”导演暴躁地挥挥手，“我最讨厌抱着玩玩的心来当群演的，偏偏这种人最多。”
现场瞬间一片寂静，胡维之前长期跟着何尘，见过好几位导演制片，就是脾气不好的柴导都没这位说话这么直。
所有人都莫名严肃，就连刚才大笑的那位主演都进入了特认真的状态。
这回没出情况，一遍就过了。
胡维等喊了咔才喊抬手背擦汗，奇怪的是群演们演完都没急着要走，原地待着。
之前数人头的那个助理走出来，绕过现场十几位群演，抬手点了几个人。
有刘明辉，还点了胡维。
“其他都先回去吧，有需要还会再喊。”助理说，“我点的几个有要收工了的也可以走。”
没被点到的都悻悻然走了。
“可以啊你，第一回 演就被留下了。”刘明辉一胳膊搭上胡维的肩膀。
助理喊留下的几个先在一旁休息，但不离开这一带。
“这是干什么？”胡维小声问。
“留下来跟着这个剧组，继续演路人。”刘明辉说，“有的剧组从外头喊进来群演，喜欢留下质量比较好的，以备不时之需。”
胡维突然就来了点儿兴趣：“有机会演带台词的？”
演带台词的，薪酬自然比纯路人高。
“不一定，”刘明辉笑起来，“可能是有机会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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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过几天以后，胡维也渐渐对群演生活适应了。
薪水的确低，但胡维因此认识了刘明辉那一群人。
年龄都差不多，大都跟胡维一样是新手炮灰级的群演。当然也有像刘明辉那样，大小活儿都接，偶尔还能接到台词成段的小角色的。
胡维在演戏上不算有天分，就是胜在外形好，时间长了副副导演喜欢把他放前边，偶尔一两个特写。
然后，当群演的第九天，胡维终于明白了刘明辉说的“有机会挨打”是什么。
跟字面意思一样，就是在打戏里扮演被打的。
一般演员都不会下狠劲儿真打，大都是做的慢镜头推挡，后期再剪成打得落花流水那效果。
虽然难免有一时没控制好分寸的，但基本占少数。
这种群演好当，可能有特写，只要顶着真被打的风险来一次，基本一两百块没问题。
路人走一次可能才十几块钱。
胡维今天挑的是中午那几个小时接戏，有幸领到剧组派的盒饭。
人头数太多，他又是普通群演，这盒饭跟之前疯子剧组的完全不能比。
米饭，白菜，土豆丝儿。
刘明辉吃得特起劲儿，还夸今天伙食不错。
“你特神奇，怎么老来一天不来一天的。”刘明辉满嘴都是食物，“你这种演法…永远都只能接路人的活儿。”
“我还在读书，”胡维随口诌了个理由，“路人就路人吧，当赚个外快。”
刘明辉闻言笑起来，看看他，“我不同，我演戏就是为了电影梦，为了有朝一日能当真正的演员。”
胡维默默扒了口饭，他之前的确听说过，刘明辉还是表演系出来的。
“加油，”胡维挺认真的，“我相信你可以的。”
“到时我给你签一百条名儿。”刘明辉笑，一排白牙。
两人蹲一块儿吃了有一会儿，突然听见对面人堆里一阵骚动。
“怎么了？”胡维朝远处看了看。
“准是哪个明星来了呗，吨位大点儿的。”刘明辉将筷子插进空饭盒里，扔进垃圾桶，起身，“我去看看啥情况。”
胡维扒了几口，想起回家还得解决一部分狗粮，显得自己没出过门，索性把大半盒饭都给扔了。
“胡维胡维胡维！”刘明辉没多久就风风火火跑回来了，一把拉起胡维，“快快快！这次来了个特大的！”
胡维给强行弄起来，挺不高兴的，因为他对影星没多大兴趣……
“何尘啊！！！”刘明辉眼睛都在发亮，“我操！他最近不是不接戏吗操！”
胡维心顿时咯噔一跳，他最怕在人形的时候碰见何尘。
先前几次与何尘面对面，都要了他大半条狗命。
尤其是何尘看他，就像随时能识穿他似的。
这些天胡维天天忙着演路人，和何尘各忙各的，连何尘接了新戏都不知道。
“走啊！看看去！”刘明辉已经开始跑了。
胡维内心是很拒绝的，但都不用刘明辉拽他，数不清的群演都在往那边涌。
按理说，群演们每天待在影视城，见个演员明星早已见惯不怪。
他们今天这样不仅是因为影帝何尘来了，还因为何尘今天穿古装。
然而胡维没看见，因为全是乱七八糟的人头。
刘明辉可能早挤前边去了，人群就像涌动的波浪，胡维偶尔能原地站着，大都时间都像在被推着瞎走。
他突然就不心慌了，因为何尘压根儿看不见他。
胡维给埋进了远看都一个样的人堆里，好半天才勉强看见了何尘那一个侧影。
穿唐代的汉人服装，俊朗挺拔，再一挤，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