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白昼边界(4)

谢景迟如释重负地呼出肺里的空气,逃一样地从房间里逃了出去,都顾不上会不会被秦深的爷爷看出端倪。

门在身后关上的一瞬间,谢景迟好像听到了秦深的声音。

“你一直希望我能和他结婚,如果……”

后半句听不清,谢景迟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许久没有动静,过了一会抬起手拼命擦拭额头上秦深吻过的皮肤,越擦那种感觉就越鲜明,鲜明得近乎羞耻。

楼下蒋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温顺沉默的女佣给谢景迟倒了杯苏打水,谢景迟喝完就坐在沙发上发呆。

对谢景迟来说,发呆的时间如同被无限拉长。自从踏进这间屋子,谢景迟脖子后面的腺体就很不舒服,如今这份不适几乎要到达顶峰。

直到闻到一股不同于熏香的水果甜香,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可能是太靠近发情期导致阻隔剂提前失效。

从女佣那里问到了洗手间的位置,谢景迟急匆匆地进去。洗手间里的光照比外面还要暗,谢景迟找出贴身放置的喷雾罐,拉开一层层的衣领,对着后颈按了好几下。

喷雾的丝丝凉意落在温热的皮肤上,即便谢景迟提前屏住呼吸,还是闻到了阻隔剂那股令人舌根发苦的味道。

苦味中和了他身上信息素的甜味,将那股轻浮的冲动的压制在了无人能及的隐秘处,谢景迟打开龙头,温热的水流冲过细长的手指,他冲了一会又掬起一捧泼到脸上。

水流带走了多余的体温,他甩了甩脸上的水珠,抬起头,镜子里仍旧是他看了十八年、和谢明耀没有太多相似点的那张脸孔。

他的颧骨上飘着不自然的红晕,大大的眼睛在烟草染黄了的灯光中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唯独额头上还留着暴力对待后的红痕,看起来有点滑稽。

补完阻隔剂,谢景迟又回到客厅里。他不在的时候女佣给将要熄灭的壁炉里添了新的柴火,窜起的火苗给周边家具涂抹上一层红铜的颜色,灰烬的香味沾染在衣服上,谢景迟抬起袖子闻了闻,感觉嗅觉几乎要在这浓郁的香气中失灵。

只有这种时候他会格外怀念秦深身上那种清新的味道。

火焰驱散了骨子里的寒冷,谢景迟起初还规规矩矩地坐着,后来干脆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

他就这么一直昏昏欲睡到中午,秦深终于又出现在他面前。

谢景迟注意到秦深换了一身衣服,衬衣袖口挽起一小截露出瘦削性感的手腕,其他地方也不再一丝不苟,比刚露面那副随时可以出席金融会议的样子要居家不少。

“起来吃饭。”

睡懵了的谢景迟揉揉眼睛坐直身体。

“头发整理一下。”秦深居高临下地打量他半晌,又这样说道。

谢景迟迟钝地抬手扒拉了一下,然而这并未让挑剔的秦深感到满意。

“还是乱的。”

“这里?”

谢景迟试了三四次都不得要领,最后是秦深伸出手替他把后脑一缕如何都不平整的头发按下去。

即使知道秦深没有别的意思,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那股冲动还是又冒出头,使得刚在失控边缘走了一圈的谢景迟久久无法平静。

下午一点钟,还无法离开的谢景迟和秦深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简单且迟来的午饭。

谢景迟还没吃两口楼上就开始乒里乓啷地吵闹,而后有人匆匆从楼上下来,附在秦深耳边小声说话。

“我离开一下。”秦深放下筷子,跟着女佣又上楼去了。

楼上的喧闹持续了一段时间就安静下来,谢景迟食不知味地吃完饭,然后再度坐在沙发上发呆。

这次秦深只去了短短半个钟头,回来时谢景迟都要为他眉宇间的疲惫感到不忍。

“结束了吗?”

“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秦深并未说是如何结束,不过谢景迟也没有在乎的余裕。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他终于可以离开这栋令他窒息的阴仄建筑。

“看我做什么?”

谢景迟鼓足勇气跟秦深说,他不要回七文山。

“为什么?”

“现在回去的话就我一个人,我不喜欢。”

谢景迟半真半假地说他一个人住在那偌大的宅院里晚上会做噩梦。

“那你要住什么地方?”秦深的眉头皱起。

谢景迟不喜欢被他这样注视着,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我去住同学家。”谢景迟很小声地说。

见秦深久久不说话,谢景迟便提前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反正秦深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无法时时刻刻管束着他,顶多秦深把他送到七文山,然后转头他自己打车去找陆栩。

秦深的眉头松开,可能是谢景迟的错觉,他在秦深眼里看到了一种叫做如释重负的情绪。

他是在为什么事情而感到轻松?这样的念头在谢景迟脑海中一闪而过。

“把你同学家的地址给我。”

十分钟后,谢景迟坐在秦深旁边,看着他将转动钥匙发动车子,然后调试导航。

“秦总……”

秦深以为是在叫自己,略带疑问地“嗯”了一声,谢景迟哑口无言,慢吞吞地解释,“我是说你爷爷……”

尴尬的小插曲并未掀起太大波澜,秦深听懂了他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阿兹海默症,或者说老年痴呆。”

不知该怎么对答的谢景迟沉默下来。

自从知道他和秦深的婚约是谁的意思,他不止一次搜索过“秦念川”三个字。

不同于神秘的秦深,秦念川有不少访谈被上传到网络上。

面对媒体时,秦念川镇定有度、谈吐得宜,无论如何谢景迟都无法将他和刚刚那个畏畏缩缩、麻木多疑的老人联系在一起。

“得病以后他忘了很多人和事,永无止境地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秦深停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对你还有一点印象。”

“哦。”谢景迟局促地看向窗外,雨停了,可天空仍未放晴,灰沉沉的样子更胜早上,“怪不得。”

如果不是这样,秦深也不需要和他演这样一出拙劣的戏。

话说尽,他们不再交谈,春节期间,天气又如此恶劣,路上车流很少,从湖区出来一个钟头不到便抵达目的地。

陆栩家不是什么高档小区,门禁并不森严,秦深很容易就把车开进去。

“谢景迟。”

到陆栩家楼下,谢景迟正准备下车就听秦深喊自己名字。

这一天里他被秦深惊吓的次数太多,导致他解安全带的手指停滞了一瞬。

好在这次秦深没有再忍心为难他。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给我打电话。”

谢景迟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抵触,当他再抬起头已经看不出太多端倪。

“好。”

谢景迟头也不回地跑上楼,隔着楼道的窗户悄悄往下看,发现秦深的车已经开走了。

第4章

谢氏这一任的当家人谢明耀有两个儿子,现任配偶所生的大儿子谢煊高中便被送至国外接受谢明耀本人最推崇的精英教育。身为谢明耀钦定的继承人,谢煊高中就读于温彻斯特公学,毕业后进入伦敦大学学习。而前任配偶所生的谢景迟,因为成绩和天资实在平平,谢明耀对他的教育并不是很上心,中考结束后,本着为人父母的职责,谢明耀给本省一所排名靠前但不顶尖的公立高中捐了一栋实验楼,勉强让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不至于落入三流技校和小混混为伍。

立春过后,漫长的冬日并未翻篇,美好明媚的春光依旧只存在于想象中,事实是讨人厌的降水要一直持续到下个月。

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谢景迟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稳定十一后到家。

进入高三以来,即使是他也日日挑灯夜战,不论正确与否,所有作业练习册都认认真真写满,连平时最挑剔最看不惯他的老师在看过他做的一系列努力后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气,承认有些人确实不那么适合学习。

偶尔他会想起秦深和那栋怪异陈旧的建筑,但大多数时间,他的心思都被别的事情占据。

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和他对秦深那些微妙复杂的情绪皆如梦幻泡影,从未长久。

周四的体育课很难得没有被其他科目占据。

不想在教室里自习做卷子,谢景迟和班里的其他人去教学楼后面的操场打球。打篮球很耗费体力,谢景迟本来只打算脱外面的大衣,后来跑了几圈热得满头大汗,索性连毛衣也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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