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微微眯眼:“你什么时候买的?”
写着X岛啤酒的易拉罐壁上渗着水雾,微微泛白的指尖抵着开环,典意舔了舔唇角,悠悠开口:“大扫荡时呗,你忙着买买买,我买累了,看贩卖机有啤酒,顺手拿了几听。”
“怕被您说,就没敢告诉您。”
季然脑海里浮现某人弓着身子抱着个塑料袋的样子,她还以为她是抱了什么宝贝,原来是啤酒。
季然默了默,“为什么要问我喝过没。”
典意横托着易拉罐,五指收拢,轻巧往上一抛:“就感觉吧,”铁罐凌空一圈后直直坠在掌心,一声闷响后,典意扣住开关环,轻巧道,“因为你比我更像啊。”
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内在气韵,更像一个富家千金。
富家千金什么的……怎么看和啤酒都不搭嘛。
典意肩膀塌下,单手抵开啤酒环——
白色液体直直冲了上来,溅了典意满脸。
典意:“咳咳。”
季然:“……傻子,谁晃了后去开环的。”
典意边擦着水故作淡定咳了声:“装逼的人。”
季然:“……”
没毛病。
-
几口酒下肚,典意觉得有些热了。
再看某人坐在沙发上淡淡定定敲着键盘的样子,典意抓了抓有些炸毛的头发:“季然啊。”
季然:“?”
典意双手捧脸,微凉的指尖让思绪收拢了些,嘴巴嘟着声音显得有些含糊:“你不问我吗?”
季然拧眉:“什么?”
典意随手抓过一本杂志,粗略翻了几页后啪叽盖住头,倒躺在沙发上,“就你想问我什么就问呗,比如小秘密什么的。”
季然键盘声没停:“你有小秘密吗?”
“有啊,多着呢,”典意下巴垫在杂志上,垂眼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有这个啊,这啊……好多好多的,你肯定是想知道的。”
典意最后一句说得很笃定。
“噢?”季然敲字的动作停下了。
“毕竟,我以前对你那么坏,你一开始对我的态度也挺恶劣的,突然间,”典意顿了顿,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锁住季然的,像是不愿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你就对我好了,还收留我了。“
“所以?”季然沉眼,语气里噙着连她都没察觉出来的缓和。
“你一定知道我有秘密!”典意比了个嘘的手势,面上高深莫测。
“谁没点秘密呢。”季然应得淡然。
惹咦。
真是个四两拔千斤的答案。
典意皱起了眉,像是斟酌着季然话中的意思,半晌才问,“所以,你也有。”
“是啊。”
“那我想知道!”女人杏眸噌的一下亮了。
“不告诉你。”
“互相了解了解啊。”典意抱着杂志慢吞吞的蹭过去,趁着季然不注意迅速抱走她的电脑,笑嘻嘻说,“我们来玩游戏吧。”
顿了顿,典意补充道,”扑克也行,赢的人可以问输的人一个问题。”
"不要,不玩,要工作。“
“玩嘛玩嘛。”典意死死抱着季然的电脑,颇有几分死皮赖脸的架势在那,”不玩的话,你的小笔就要嗯屁了。“
季然眯起眼来:“威胁?”
“是!”典意小鸡啄米般点头,应得响亮。
不就是比谁更大声吗!
她可以的!
她揉了揉面颊,深呼吸,定定看着面前人。
“那来吧。”季然从茶几柜摸出一副扑克丢给某人,“玩什么?”
“两个人还能玩什么,潜乌龟咯。”
季然颔首,“可以,发牌。”
所谓潜乌龟,是指留一只王,然后把牌分成几份,成对的可以拿走,谁拿到最后那个王就算输了,算是运气类游戏。
赢面应该是一半一半的。
开牌之后,典意手气挺好,第一盘就赢了。
念着刚开头不能问太刺激的问题,典意想了想,问,“我在你这儿蹭吃蹭喝,然然养得起吗?”
她突然想起季然未黑化前,也只是个纤弱的小女人罢了,瞅着典父和燕晓瑜对她的态度,甚至比对佣人还更恶劣些。
工作上,也只是典氏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人微言轻,连实习生都算不上。
存款……估摸着这套公寓用光了她所有的零花钱。
典意越想越觉得面前小女人可怜兮兮的,长睫颤了下,小脸微微皱起。
季然瞥了典意一眼,典意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末了双眸还闪烁着晶莹的泪花,神色复杂。
“……”
这姑娘脑子成天都在想什么呢。
“还行吧,勉勉强强。别担心。”季然模棱两可道。
重生后,她没有细算过名下财产,粗略想下来,蓝影名下公司市值和她投资的房产,十位数还是轻轻松松的。
别说养一个典意了,养几十个都没问题。
典意却把季然的含糊其辞听成了强撑,她揉了揉眼,正色道,“然然你别累坏身体,我要不去打工,赚点零花补贴咱们的家用?”
咱们呐。
小女人面颊红润,水眸潋滟,散着媚气,偏偏语气很正式。
明明只是一句轻而易举说出来的话。
莫名乱了她的心。
第22章
咱们。
是个亲昵又难以琢磨的词语。
季然轻轻抿了抿唇,良久没说话。
面前小女人却似乎把她的沉默当成是不愿相信,拍拍胸口,一副牛逼得下一秒就能上天的样子,缓缓开口,“别不信,我很能干的。”
典意声音很轻,却很笃定。
季然:“……”
十六岁前,典意都生活在孤儿院里。
季然两辈子都给典意做过背景调查,可以说,典意在孤儿院的生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别说做模特了,这孤儿院大门都没出过几次。
这姑娘又开始一本正经说胡话了。
……然而她非常想知道她会说什么胡话。
于是那些冷言讽刺的话突然哽在喉间,季然顿了顿,改了话,“怎么能干了。”
“唔,很多啊……”典意指尖抵在下颚,有一搭没一搭轻点着,水蒙蒙的眸光添了几分沉思,“以前是个十八线小模特嘛,钱虽然不多,但……”她环顾四周一圈,歪了下脑袋,突然冲着季然嫣然笑起,“但我想只是交这套公寓的水电管理费还是不成问题的。”
“然后当模特前……可能有点难,但应该也可以吧。”典意眉心拧成深深的“川”字,陷入沉思。
看着女人粲然的笑,季然呼吸滞了一瞬。
季然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听这些苦情的过去,偶尔会听到下属间聊类似的苦情电视剧,她都加快脚步离去然后无视。
在她的字典里,没有“回首过去”,只有“展望未来”。
即便是重生之后,她也很少回忆自己的过去——除了回想报复计划时。
可这会儿她却对面前小女人的话上了心。
不假思索的,季然脱口而出,“你以前做什么的。”
“模特以前啊……做过很多啊。”典意沉眸,掰着指头一个一个缓缓的数,“我干过服务业,当过很多家酒店的服务员,也当过厂妹,我记得还是个遥控器厂吧,我经常轮到摁电池的岗位,指头都摁肿了,一天也就一百块,还不包饭呢。”
季然:“……”听着挺辛苦的,厂妹生活。
典意勾了勾唇,眯着眼微微摇头,“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季然:“……”
女人声线浅而平,又透着极端的冷静,各种复杂情绪压缩成言简意赅一句话。
“你……”季然斟酌着,半晌吐出一个单音节。
“你说什么?”典意听不清,手掌撑着沙发凑到季然过去那儿,衬衫不知什么时候滑了下来,隐藏在长发后的圆润肩头若隐若现,分外白皙。
“不要勉强自己。”季然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冷言冷语哽在喉间,关切的话说不出口。
于是只能说出这么一句别扭的话。
“我也不想勉强自己啊,”典意兀然瞪大眼,两爪子迅速怼在季然面上,语气很夸张,“要是有轻松的工作,那我肯定优先选啊,那会儿不是没有嘛——你看我的手,都是老茧吧,都是摁电池时摁的,那会儿手指头都是肿的。”
惨兮兮的。
季然心脏猛地重重跳动了下,心情复杂的看向典意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