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继续走。”她道。
燕宁康跟在她身后,看着燕赵歌的身影,只觉得抓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很用力很用力,痛得他指尖都发麻。
二哥,对不起。他在心里默默地道歉。
马上到了城门处,有一个人冲了过来,像是从火灾里冲出来的,浑身焦黑,连面容都看不清,偏偏怀里抱着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这人到了燕赵歌眼前,竟然扑通一声跪下。
燕赵歌问了几声没有回应,探了探鼻息,才发现人已经死了。皮肤焦黑,十有九八是被烧死的,能撑着跑到这里也是不容易。
燕赵歌抱过那个包裹,才发现里面是个孩子,襁褓都被鲜血浸透了,却睡得正熟,粉雕玉琢得甚是可爱,只是襁褓里什么都没有,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罢了罢了,救他一命。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意了。
后头又有一群身上焦黑的人追上来,见燕赵歌抱走了孩子,领头的声音嘶哑地问道:“这孩子是我家小主人,敢问阁下名讳。”
“我姓燕,故镇北将军的燕。”燕赵歌道。
“竟然是蓟侯当面。”对方跪了下来,对着燕赵歌叩首道:“我家主人不幸遇难,只剩我家小主人,仇家太多,我等无力照顾,您既然有出城的意愿,请您照看一下,令我家小主人平安长大即可。”
“你家主人姓甚名谁?这孩子又叫什么?”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姓程,名无疾。”
倒是个好名字。
燕赵歌道:“我等一行人将去北地,我会仔细照看这个孩子,但如果遇上人祸,也未必能保他完全。”
对方没有应声,只是道:“就托付给您了。”
燕赵歌还想再问,这些人从地上捡了一些破布团起来,装作一个襁褓的模样,抱在怀里又匆匆而去。
燕赵歌看着怀里安睡的孩子,长长叹了口气。这一家有此忠仆,幸甚。
她将孩子交给季峥,一行人继续赶路。
待到了城门,见到另外一行人正在拆掉城门外的拒马,皆是甲胄在身的骑兵,为首一人却是个女子,英姿飒爽的模样,在火光里都一清二楚。
燕赵歌心里一动。
这时候还能统率大队骑兵出城的人,只能是司姓。
是蜀国公一方还是天家一方?
见燕赵歌一行人接近,护着女子的骑兵立刻列阵横刀。
燕赵歌高声道:“我姓燕,故镇北将军的燕,敢问可是长公主当面?!”
那女子抬手给了手势,骑兵中有一人上前,对着燕赵歌道:“正是。”
作者有话要说:surprise~~
正篇写得我太疲倦了,加一更番外缓一缓。
明天更新之前这一章评论过五十加更,快来评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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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粮食
趁着夜色, 李二进了太守府。
“来的果真是宗室出身的将军?”河东郡尉问道。
李二跪在地上连连点头, 说道:“司将军是从北地回来的,得长公主信任,才领了差事, 满长安都知道。”
河东郡尉皱着眉头,问道:“这一位是哪个府里出身的?”
李二回道:“俺听说是沈王府, 具体的俺也不知道。”
“那位燕侯呢?”
李二一怔,想了想, 又摇摇头, 道:“俺不知道,您只说让俺打听关于河东的事, 没说让俺打听燕侯。”
河东郡尉和河东太守对视一眼。
待李二被带下去了,河东太守长长出了一口气,道:“我就说你疑神疑鬼的,这位司将军可是会统兵,那位燕侯就算才高八斗, 也不可能在没上过战场的情况下就明白了如何统兵,更别说操练青壮了。”
河东郡尉点了点头。这话说得有理, 他白日里派人去探了河东营地的情况,皆是按照大晋《步兵操典》来的,一点不差, 羽林卫皆是骑兵,只会骑兵之法,如果是那位燕侯的话, 断然是练不出来的。但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妥当。
河东郡尉道:“我还是觉得不对,眼皮子一直在跳。就算是为了给燕侯挣一份功绩,可为什么不是燕侯亲自来呢?如果是燕侯亲自来的话,便是以羽林卫打着锦衣卫的名头也不会叫人觉得不对劲了。”
河东太守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去了壶口那边?以治水的名义。灾祸之后一定会有流民,如果手段不行的话,就算粮食足够也未必能安抚住流民,说不定还会捅出大篓子。这位赵国侯世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赈灾的模样。治水的话必然要有精通水利的工部官吏随行,等雨水退了就是白捡的功劳。”
“去了壶口那边,为什么要打锦衣卫的名头?”
“会不会是,来挣功绩的不是燕侯,而是锦衣卫?锦衣卫沉寂了二十年,各地卫所都烂了,只有前些日子的北地大捷挣了一份军功,但那只是北地锦衣卫,内地各郡国的都还烂着,会不会是长公主想借此机会重振锦衣卫?”
河东郡尉一想,有理。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可眼皮子一直在跳,让他心神不安。
“传信的只有这个一个人?靠得住?”
“李二的三个儿子都在我手里,他女儿还在我后院呢。”河东太守哼笑着,道:“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离了我去。不过传信的不止他一个,我在长安安排了四处人手,每一处都有四五人,同时往回传信,既然李二到了,那想来别的人手明早也会到。”
河东郡尉这才放心下来。这件事不提,又开始商议赈灾粮的事。和他们想象的一样,河东二十三家勋贵果然一毛不拔,本有两三家想出一些粮食的,见别的勋贵不肯出粮,也改了主意。
“这可如何是好?”
河东郡尉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道:“既然他们做初一,也别怪我等做十五。过去的账本和往来书信不是都存着吗?挑几封要命的挨家挨户送过去,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做铁公鸡。”
“啊?这、得罪了河东勋贵,我等以后怎么办?”
“以后?你还觉得有以后?如果没有赈灾粮,那位司将军即刻就会拿我们祭旗。你别忘了我们身上担着的可不止有粮仓的事儿,如果被这位联合河东勋贵们将其他事情抖搂出来,你是想被腰斩还是想被车裂?”河东郡尉咬着牙道:“河东二十三家勋贵皆是开国世爵,就算身死族灭,也不会断绝香火,只要不得罪皇帝,他们是真真正正的世袭罔替,就算得罪了皇帝最后被废掉爵位,日后也会复国,英侯便是最好的例子。而你我两个别说世爵,连功爵都没有半个,你想百年之后当孤魂野鬼吗?”
河东太守被说得出了一身的汗。他这才想起来,除了倒卖粮食之外,其他丧天良的事儿也没少做,别的不说,李二那个娇滴滴的女儿怎么进了他的府里成了他的妾室?还不是因为他用强,不然以人家的样貌和李二的身份,大可以嫁一个身家富足的百姓做正妻。他还强迫李二从兵户转为民户,李二的两个儿子本来要入伍,也被他强行拦下来了,不就是怕李家会翻身,将他做出的丑事传出去。
“我现在就吩咐人去送信。”
河东太守捡了一些信命人分头送过去,又附了一张请人来太守府做客的帖子,一个时辰不到,来了二十二家,皆是家主。
唯一没来的,是河东二十三家勋贵里唯一的开国公,信国公。
一众人又耐着性子等了两刻钟,信国公世子才姗姗来迟。
“诸位,对不住,家父近来身子不行,来晚了,实在对不住。”信国公世子对着众人行礼,满带歉意地道。
既然已经说了对不住,众人也不能再说什么,尤其是还搬出信国公来当话头。河东郡尉不动声色,河东太守按压住怒火,商议就此开始。先说了那位不知姓名的司将军,又提到了司传铄,最后说到被要求的二百万石赈灾粮。
垣国侯诧异道:“出粮食倒是可以,但为何要出二百万的粮食?河东粮仓走水和我等有何关系?凭甚要我等来出?”
一旁的解国侯摇了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事情在他不在我等,我们有什么资格和人家说‘凭甚么’?凭你我那些不成器的子孙吗?还是凭一县一乡一亭的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