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喘了口气,挺直的脊背下意识松了两分,只觉得心上少了一块大石,又像是漂泊无依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宿,于是心下终于安定了下来。
燕赵歌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轻声道:“共卧锦衾话石烂,同看鹊桥等海枯。我心亦然。”
两人相视一笑。
“说起来,以如今的状况,曲岁寒要如何处置?”
“虽然是我利用了他,但诽谤也是实实在在的。等收了网便按罪论处。”
燕赵歌提议道:“那不如流放到北地去,若是遇上了秦峰,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
这倒是可行。长公主想了想,赞同了她的提议。
燕赵歌在宫里待到晚上,才施施然地回府了。
太学里头,燕宁康正整理着自己近些日子写的文章,装订成册,准备带回家去。明天开始有三日的休沐,之前他只回家住两天罢了,但长兄终于回了长安,少不得要过问他功课,口说无凭,干脆拿着册子回去,也好叫兄长知道他在太学里有下过苦功夫。
太学的宿舍皆是一人一间,虽然比不得家里头,但胜在清净。因为前头有友人说了要来寻他,他便没关房门。正整理着,门外头有个少年敲了敲门,喊了一声“燕兄”。
“顾兄。”燕宁康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人进来。
这太学里头的学子皆是心高气傲之辈,自诩才华横溢,他是勋贵出身,又是半路被塞进来的,与他交好的没有几个,只有这一个名字换做顾令仪的,八月底才来的,年岁不大,个子也要比燕宁康矮不少,还长得很漂亮。同样是半路插进来的,燕宁康立即就对顾令仪有了维护之心。
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以顾令仪的样貌和随身物品来看,应当也是出自世爵大家的,却并不盛气凌人,无论对谁都是温和有礼的,被冒犯了也会有理有据的回击,并不忍气吞声,也不咄咄逼人。这个性子相当合话不多的燕宁康胃口,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一齐习武一齐读书,几乎形影不离了。
“上回休沐,我和我爹说起得了你的照顾,他听闻你文章做得好,品性也好,特地让我来问问,愿不愿意来家里做客?”顾令仪道。
燕宁康有些意动,他要走文官的路子,燕家在文臣里面没什么人脉,最多为他除一除路上的荆棘,助力却是给不了的。顾令仪平日里看得许多书都是孤本,一举一动又有大家风范,想来他爹也是学识渊博之辈,若是能上门拜访,求得一二指点,说不定能少走许多弯路。
他心里这么想,却不得不拒绝,道:“顾兄,我家里有事情,虽然感激,却也只能推辞了。”
顾令仪顿时目露失望之色,虽然这样失礼,却忍不住问道:“你家里有什么事情?”
燕宁康看着手里的文章册子,笑道:“我兄长才从河东回来。”
顾令仪愣了一下,才想起燕宁康出身蓟侯府,他兄长是燕侯,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
燕宁康想了想,有些犹豫地道:“我上回休沐回家,同我父亲说了在太学交了一位要好的友人,我父亲说若是有机会请你来做客……不知你意下如何?”
长安的年轻一辈,无论是勋贵子弟还是士子,都对这位心甘情愿入赘天家的燕侯很感兴趣。河东一案在长安引起轩然大波,更令他们好奇不已,这其中也包括顾令仪。顾令仪的爹做了一辈子文官,交好的也都是文官,突然有一家名声赫赫的将门出现在眼前,又得了邀请,若是不去拜访那简直是亏大了。
当即便应了下来。
“明日一早用了早饭就去你家做客,我去给我爹回个信,告诉他晚些时候回去。”
顾令仪应下来,高高兴兴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共卧锦衾话石烂,同看鹊桥等海枯。这句诗出处不明。
令仪出自、《小雅·湛露》岂弟君子,莫不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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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拜访
燕赵歌回府的时候, 府里才刚吃完晚饭。她经常在宫里吃完才回来, 厨房不会特意留她的饭。
“咏月,明日宁康休沐回来。”
燕岚说了,燕赵歌才想起这件事情来, 她想了想,最近朝廷风起云涌, 长安不比河东,做事得稳扎稳打才行, 不能冒进。因而为防有人狗急跳墙, 她近几日就不去上朝了。
“我明日一早去接了宁康回来?”燕赵歌问道。
“不必,他刚递了消息回来, 同窗来府里做客,说是得了人家照顾。”燕岚说着,又有些疑惑,道:“他那同窗姓顾,去太学比宁康还要晚一些, 说是有大家之气度,不仅学识渊博, 出身似乎也不凡,但长安哪一家姓顾?”
燕岚对长安的勋贵不怎么熟悉,但燕赵歌在宫里看过各家的封册, 尤其是在长安的,她都记在脑子里。长安的勋贵倒是有几家姓顾的,但要么是纨绔当家, 要么是将门出身,远远当不得大家之气度这句话,更妄论学识渊博了。她又去想朝臣姓甚名谁,从三府六部九卿,从右相到六部郎中,没有一个姓顾的。
“兴许是长安外头来的。”燕赵歌安慰着燕岚,道:“宁康也不是个傻的,能和他交好证明人家也不是心机叵测之辈,再者说了,就算是,只要诚心和宁康相交,也不是不行。他们还只是学子,旁的不和他们相干。”
燕岚长长叹了口气,他怎么能不担心,燕赵歌在河东的事情惹了众怒,长安的茶肆酒馆里每天都在谈论此事,这种情况下,燕家的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成为旁人攻讦燕赵歌的理由。可他又不能去责怪燕赵歌,燕赵歌已经自己开了府,路也走得和燕家先辈不一样,她要讨好天家,平衡宗室,她走得已经够艰难了,他怎么能去责怪她?
如履薄冰啊。
燕岚又叹了一口气。
翌日一早,天边还是黑蒙蒙地,顾令仪就收拾了东西,去拍燕宁康的门。
燕宁康睡眼惺忪地出来开门,含糊道:“你怎地这么早?”
“不早一些哪里赶得上你兄长在府里头?我特地去打听过了,燕侯每日早朝之后都不回府的,在宫里头一直留到宫门落锁。”顾令仪显得兴致勃勃的,道:“我早先就想着亲见燕侯一面,若是能和燕侯说上话那简直再好不过,我父亲也对燕侯多有赞誉,可惜我家是文官,不得随便拜访将门,若不是恰好和你是同窗,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一个机会。”
燕宁康只听前半段话就差点骇得魂飞魄散,在太学里住的久了他几乎忘了这一茬。他兄长可是恨不得住在宫里头的。
他立刻跑回房里去换衣服,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将顾令仪请进来,道:“你先坐一坐,我换了衣服就来。”
顾令仪在他床上坐下,目光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乱飘。
太学的宿舍都不大,只能放下一张床一个架子一张桌子,净室则在另一处,离着宿舍不远。燕宁康飞快地跑去去洗脸刷牙,动作伧俗到身上里衣的前襟都湿了。
顾令仪忍不住一笑,道:“却也不必这么急,眼看着九月就过了,天气转凉,你还是换了里衣再走,不然要着凉的。”
燕宁康虽然心急,却不能穿着湿衣服回去,只能依言换了里衣。他衣服脱到一半,动作忽然停住,意识到房里还有一个人,旁的事倒无所谓,但顾令仪脸蛋实在长得太好,在顾令仪面前换衣服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妥当。他悄悄挪了两步,满脸不好意思地看着顾令仪,道:“顾兄……”
顾令仪非常善解人意地转了过去,声音里带着笑意,道:“燕兄怎地如此羞涩?”
因为你比我兄长长得还好看,我实在是羞于脱衣,我若是好了龙阳,怕是要被父亲打死。燕宁康在心里嘀咕着,手上不停地换好了衣服。他没出声,顾令仪也没有转过来,对方挺直脊背坐着,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脸蛋俊俏极了,皮肤又白,只侧脸看过去就会觉得这人的样貌长得实在是巧夺天工。
平常人家可养不出这样的孩子,便是他兄长出身不差,却也没有养的这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