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两组人见一面也没什么,不过是别别扭扭地打个招呼,再尴尴尬尬地离开。可吴落就是不想看到文昭,她一见文昭那张脸,五脏六腑都觉得难受,宁可躲在树后面装死等他们离开。
而萧彻则是不想见到胡宽,认为胡宽是只爱装狐狸的蠢驴,从头到尾都瞧不上他,能不见面自然最好。
胡宽和文昭似乎越走越远了,吴落探着脑袋回头看了一眼,奇怪道:“他们怎么找不到咱们?”
萧彻抬起右手道:“因为咱们有这个。”
吴落回头,只见萧彻手心里托着一块遁影玉,这神器专门用于隐匿身型,收敛气息,难怪胡宽和文昭找不到他们。
萧彻把遁影玉向上抛了一下,再一把攥住,对吴落道:“这玉你补得真好。”
吴落得意道:“那是,不看是谁补的。”
萧彻收起遁影玉,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手:“我们走吧,下山去,找当地人问问情况。”
吴落朝山林深处挑了挑下巴:“我们现在走,不又惊动了那俩,他们会追上来吗?”
萧彻:“反正文昭觉得我俩是野兔和松鼠,我们飞走,大不了再被他当回乌鸦。”
吴落满脸嫌弃:“不能换种鸟吗?非得是乌鸦。”
萧彻双手怀抱在胸前,歪在树上道:“走不走。”
吴落点了点头。
一错眼功夫,两只“乌鸦”飞进了夜空中。
吴落看着地面的景色,忽然道:“师兄,你看文昭和胡宽前辈找了两天也没寻到目标,我们得想个别的法子。”
“嗯。”萧彻拉住吴落开始下降,“他们把全部精力放在寻找魔头的行踪上,这样显然不行,我们先去问情况,打听清楚再想办法。”
“好。”
吴落和萧彻一前一后回到地面,向着眼前的小村落走去。
方才的山林里,刮阵风还有点树叶的声响,相比之下,这村落安静得简直诡异,听不到一点声音,也没有一家点灯。放眼望去,哪哪儿都是无差别的一片纯黑。要不是吴落用神识探查到每一家都有活人,她简直要以为这个村已经荒废了。
萧彻站在村中四处看了看,指着面前一家道:“去那家吧。”
吴落没看出萧彻指的那家有什么特殊:“为什么去那家?”
萧彻道:“那家人多,应该会给我们开门。独守空房的人,现在指定不敢搭理我们,咱俩上去敲个门就能吓破胆。”
萧彻说话间已经走了过去,吴落也没多想,师兄比她经验丰富得多,她跟着做就好。
“有人吗?”萧彻在门上敲了敲,明知有人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
屋里半天没动静,吴落站在一边,百无聊赖地数着门扉上有几个虫眼。
她自小没耐性,听着萧彻反复敲了好几次门都无人应声,不禁有点烦躁:“师兄,咱们……”
吴落大概是出门没看黄历,一天被吓好几回,先是死尸嘴里的毛蜘蛛,这会儿就更瘆人了。
月黑风高夜,她一侧头,发现旁边的纸窗上有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窟窿眼儿,那窟窿眼的后边,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直愣愣地盯着她,瞳孔里还跳跃着惊疑不定的愤怒。
“哎哟!”吴落一个哆嗦抖到了萧彻身上。
萧彻扶住吴落:“怎么了。”
吴落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苦笑着摆摆手,指了指窗户那儿的一双眼:“没事,被这人吓着了。”
萧彻朝窗户那边看去,随后不紧不慢地上前两步,弯下腰来,也瞪开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朝着那人回望过去。
“你……你们是谁?大晚上,要,要干嘛?”窗户里的男人见萧彻接近,立即往后缩了一下,有限的瞳孔里剩下无边的恐惧。
萧彻安慰似的笑了笑:“别紧张,我们是仙山派来的,听说幽川最近不太平,来帮你们抓魔鬼。”
萧彻这语气和动作都像在哄小孩,很不多见。吴落觉得十分有趣,甚至很想和那屋中男子换个位置,和师兄眉来眼去地说几句话。
男子道:“你,你怎么证明?”
萧彻被质疑了身份,似乎不大高兴,他直起身,随便往身后一挥手,帮这户人家把门前的一排荒草都给锄没了。
那大哥愣了两下,越发觉得来者不善。
萧彻明明没用手拔草,却象征性地拍了拍手道:“我没法证明,因为给你看什么你都可能怀疑我。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麻烦配合一下好吗?”
萧彻说完,满面春风地笑了一下,看得那男子更是汗毛狂竖。
吴落有点看不下去了,对屋内男子道:“大哥,他若真有歹意,方才就不会只是锄草,而是照着你的屋子打了。既然我们之前没对你动手,之后也没必要,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男子垂着眼睛想了想,转头跑进屋里,对家里人说了句什么,没过一会儿就打开门道:“你们进来吧。”
“多谢!”萧彻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吴落冲大哥点了个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家人确实不少,上上下下加一起一共八口人。一位老年斑遍脸的爷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躲在卧房门口,将吴落萧彻乜了一眼,又颤颤巍巍地原样走了回去。
剩下的就是一群孩子,以及那位窗户眼大哥和他的窗户纸娘子。
吴落和萧彻也不耽搁,开口便单刀直入地问起来幽川近日的情况。
那男子愁容不展地哀叹了一声后,一旁的妇人便哭哭唧唧地背过身去抹起了眼泪,肩膀一抖一抖的。
毛蜘蛛,黑眼睛,再来一位妇人哭。
吴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男子将妇人好生安慰了几句,便连哄带拍地将她弄回了房,几个半大孩子也被赶鸭子似的轰了回去。
吴落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好好生生地听大哥讲夜间故事了。
大哥搬了个小矮凳坐下,维持着那下撇的八字眉道:“是这样的,三天前,隔壁老李家丢了个人,大伙儿帮着找了好久,最后在山中一口枯井边找到了他的尸体。”
萧彻道:“尸体什么样?”
大哥仰起头回忆道:“身上没有伤,不是遭野兽袭击。那山路也平坦,不是失足摔死的。哎,死得真凄惨,眼睛嘴巴都没合上。”
吴落回忆起今晚看到的那具尸身,和男子描述的这人差不多。
大哥继续道:“那老李家的儿子大家都认识,平常干活勤快得很呐,死了真是怪可惜的。我们这帮子粗人,死因也找不出来,只能帮忙把这小伙子给埋了。我们正要动手时,谁知这没了心跳也没了呼吸的人,突然就诈尸似的开口说话了。”
吴落道:“说的是不是’幽川过客不留命,要留就献歌一支’?”
大哥眉头紧锁道:“可不就是这句话!”
第50章
大哥断断续续说了将近半个时辰,连讲述带诉苦,说到后来竟也是情难自禁,眼里汪着一泡苦忧参半的水儿,越说气越短。
吴落萧彻听着也难受,同情占了一小半,但更难受的是大哥说话不利索,听了好久,才从他磕磕巴巴的牙缝里,凑出一段完整的前因后果。
三日前,幽川山林,出现了第一个死者,那人便是大哥先前所提的老李家的儿子。
老李家的儿子已经入土为安了,不是吴落今晚踩到的那人。
从那日开始,每俩时辰,便有一人要从村中消失。起先村民们没摸着规律,还在满山林,满田埂地乱跑,这就更为魔头作乱提供了方便,一抓一个准,一索一条命,猴子摘桃似的,容易极了。
仅过了一天,村中就消失了六个人,且都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死的模样也完全相同。瞪着眼,张着嘴,身上无伤,等尸体被人发现后,还要留上那么一句讨人厌的话——幽川过客不留命,要留就献歌一支。
至于要留什么歌,自然是没人知道的。
因为被抓去唱歌的,个个都死停当了,留不下消息来。
村里人转眼被吓怕了,全都缩回了家中,就算是外面下起了金子雨,见钱眼开的也不敢拿盆出去接。一村人都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喘气磨牙都要注意,天暗了还不敢点灯,唯恐那魔头喜光。
可人不往外跑,那疯魔不会施点手段,前来引诱吗?
因此,就算如此防范还是没用,每俩时辰照样定点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