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魔兵忽然伸出一只手,原本好端端的手上顿时青筋暴起,尖刀似的指甲登时长了寸许,索命似的向吴落抓了过去。
吴落还愣着神,她不知避让地杵在魔兵面前,眼看就要被那利爪掐中脖子。
就在这时,吴落身后扑来一道清风,下一瞬,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掌心的温热覆在她的眼皮上,吴落感觉自己被人环在了怀中向旁闪了两步,避开了魔兵的攻击。
眼前的黑暗让吴落清醒了过来,她双肩一抽,从方才的失神里摆脱了出来。
萧彻轻声在她耳旁道:“魔族能利用恨意与怒意来操纵对手,你若安不下心,现在别看他,放心出手,有我在。”
吴落听到萧彻的声音,瞬间平静了下来,匆匆燃起的怒火也不再继续燎原,悄没声儿地灭了大半。
好在吴落神识敏锐,就算不能视物,盲砍那大只魔兵也是很容易的。
那魔兵一击未中,又奔了过来。吴落轻吐一口气,凝神确定了魔兵的方位,接着手腕一紧,精确而果断将若水向前递了出去。
顷刻间,刀剑穿肉的破碎声,伴随着喉头卡血的阴笑,凄厉厉地在密室中回荡起来。
那魔兵还是菜,一剑被吴落刺穿了,只能睁着眼送死。
“结束了。”萧彻松开手,让吴落重见了光明。
身中一剑的魔兵此时还没死绝,但已绝无还手之力,他双手按压着胸口的漏洞,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密室顶端,嘴巴一开一合地翕动了好半晌,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濒死吸气声。
吴落没工夫研究魔族死亡过程,七手八脚地将倒地的巨笼扶正,一剑斩开了笼子,一手托背一手扶腰地把封亭从笼子里拉了出来。
封亭面色惨白,身上没有一道口子,脸色却好像失血过多所致。她全身上下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要不是吴落半扶半抱着她,封亭站都站不稳。
那魔兵还在一旁苟延残喘,生不生死不死的来回摇晃。段循看着心烦,正要加补一剑,却被萧彻拦了下来:“等等。”
段循不耐烦地道:“我现在杀了他,是为他好。”
萧彻没多言,只是静静地将段循看了一眼,平和中按耐着一丝呼之欲出的暴躁。
段循被看得发毛,萧彻这眼神他太熟悉了,他若不收了自己的“非分之想”,萧彻马上能飞来一肘子。
段循不想吃肘子,也不想掉面子,只能傲娇地“哼”了一声,顺便还奉送了一个白眼,表达完一顿不高兴,才不情不愿地把剑收回去。
那魔兵晃了半天,不知是把自己晃晕了还是怎么的,“噗通”一声跪到了地面,脸部狰狞地抽搐了几下,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嗓子眼挤压出一句话:“魔族,永生。”
说完,那魔兵三两下化作了一团新鲜的黑雾,奋不顾身的冲进了炼魂鼎中。
吴落看着那口鼎恍了一下神。
感情炼出来的魂还是杂交?
封亭在墙上推了一下,借了把力,终于自己站稳了脚。她匆匆看了眼吴落,又迅速低下头去。
吴落把她从笼子里救出来时,她分明有千言万语想告诉吴落,甚至贪婪地希望借此机会和她重归于好。
可一错眼功夫之后,她的勇气全都不见了,再想开口时,除了道谢,感觉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封亭:“多谢!”
吴落点了下头,犹豫了会儿,头也不转地瞥着封亭道:“没事吧?”
其实吴落问这话只是出于礼貌,但封亭不知道,还当是吴落愿意与自己亲近了。她心中蓦地一抽,飞快地抬起头,满眼动容地看着吴落,仿佛看到了希望:“吴落,我们……”
吴落对封亭的感情很复杂,她没有办法从记忆里彻底抹杀封亭的好,所以不愿意恨她。可与此同时,她又没办法装作没事人一样,对封亭的背叛既往不咎。她看得出来封亭在向她示好,说实话吴落不太喜欢,感觉像一种摆不脱的纠缠。
重归于好是不可能了,还不如早点放下。
“你没事就好。”吴落没等封亭说完,匆匆撂下一句,向密室暗门走去。
“吴落。”封亭趁吴落没走远,又喊了一声。
萧彻和段循十分默契地瞟了吴落一眼,先后溜进了暗门,在里边等着她。
吴落在心里告诉自己快走,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停了下来。她面对着暗门的方向,始终没有转身,只用一个执拗的背影冲着封亭,沉默地等待着她的后半句话。
吴落很清楚自己的想法,无论封亭说什么,她都不会敞开心扉再次欢迎她了。
想到这里,吴落居然有点想逃走,省的辜负了封亭的一番期望。
两人面朝一个方向,一前一后地站着。
密室中异常安静,安静得能让吴落听到一点轻微又哀怨的风声。
长久的沉默中,封亭忽然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听上去一惊一乍的,透出了一点尴尬。
封亭终于道:“没什么,你保重。”
“嗯。”
吴落用力点了下头,大步走进了暗门之中。
奇了怪了,封亭没开口时,她生怕封亭提出和好的要求。
现在她如愿以偿了,为什么又有点失望?
段循看着吴落蔫头巴脑地走进了暗门,在她背后拍了拍:“解决完了?”
吴落意兴阑珊地“嗯”了一声。
段循特别有眼力见儿,开心地对吴落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咱师徒俩都解决完了私人恩怨,从此以后都是来去无牵挂的好汉,来,给师父笑一个。”
吴落先是白了师父一眼,之后还是顺从地呲出一排好牙。
萧彻一兜手把吴落捞了过去:“别理你师父,老大不正经。”
吴落一口气还没落下来,只听萧彻道:“来,再给师兄笑一个。”
“……"
吴落有种被玩弄了感觉。
她憋着一脸嫌弃,大踏步地走到了最前面,谁也懒得搭理。
这暗门后面,是一条甬道,又长又昏暗,看上去能把鞋底走穿。三个人不知走了多久,口里冒出了成群的哈欠后,这才看到甬道尽头的另一扇暗门。
吴落站在门前,差点习惯性地敲了下门,不过萧彻比她动作更快,吴落手抬到一半,他已经一掌推开了门,毫不客气地登堂入室去了。
“啧。”
密室里陡然冒出个人声,吴落呆住了片刻,她一回头,发现师兄和师父也警惕地僵在原地。
三人的目光顺着声音的来路投了过去。
那密室顶头坐着个人,一手支着脑袋,正在闭目养神,像是睡着的样子。
萧彻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却轻手轻脚地率先往密室中间走去。
吴落和段循跟在后面,一边往里走,一边鬼鬼祟祟瞟着椅子上的人。
那人半天没动静,看样子睡得还挺香,方才那声“啧”,只是在睡梦间咂了一下嘴。
吴落松下一口气,一抬眼发现萧彻目光阴沉地冲后方角落指了指,接着又竖起指头,在嘴前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吴落顺着萧彻的视线看去,发现消失的仙官们竟然全都在这,所有人都被锁链结结实实地捆成了粽子,嘴里塞着破布条,打包堆放在此处。
这其中,还困着一些熟人。
比如封亭的领官左千阳,还有胡宽和庄重。
有必要吗?把人藏到这么深的密室之中,早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临到死连句话都不让说,是怕吵着自己睡觉还是怎么的?
吴落气闷地呼了口气,随后指了指角落的仙官,对萧彻做了个口型,示意她去救人。
而段循则是什么都没说,招呼也不打,早就无组织无纪律地甩着手走了过去。
萧彻冲吴落点了点头,又瞪了段循一眼,留在原地给他们放哨。
锁链不像绳子,一不小心磕了碰了很容易“乒铃乓啷”地响成一片,吴落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拆着锁链,大气都不敢出。
可她那倒霉师父才不管,一剑斩一条锁链,唯恐谁不知道他老人家大驾光临前来救人了一样。
吴落看不下去了,阴悄悄地道:“师父,你小点声,一会儿那魔官醒了怎么办!”
段循非常不以为然:“醒了就醒了,我们这么多人干不掉他一个?”
吴落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可这毕竟是魔族的地盘,谁知道干掉这一个,后面会跑出多少来:“师父,救完人赶紧溜,这是魔窟,咱们不要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