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心一横,斩钉截铁地掐住了心中的犹豫,决定暂时隐瞒大长老,从容一笑道:“没事,这传令玉得换一块了,前日不小心摔过一次,大概是碰坏了,方才忽然闪了一下。大长老若没事,萧彻先行告退。”
“去吧。”大长老重新提起笔,顿了顿又道,“对了,段循那徒弟明日要上场了吧?”
萧彻道:“是。”
大长老不知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挥挥手道:“行了,没别的事,你去吧。”
萧彻微微低了低头,出了崇源殿。一路上,他一直摸着那块传令玉,将近日所见,在心里仔仔细细过了好几遍,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走着走着,脚下一沉,紧接着,用一种轻到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混沌之力吗?”
第29章
次日,吴落提前了一个时辰去到四方战台,趁着场中空无一人,吴落四下转了转,然后拔剑与她凭空想象出的对手过了几招,发现那人打不过自己,便盘腿坐在了赛场正中,闭目凝神,调息体内清气。
前几日的比试虽与吴落没什么关系,但她看得非常认真,她再自信,也得把对手的情况摸个清楚。知己知彼,不说百战不殆,至少能保证准备的尽可能充分。
今日将与她对战的四位,其中三位都是熟人,文昭,汤隐,封亭。唯一一位陌生来客,是通玄派弟子,名字起得很不轻浮,叫庄重。这四人分别有几斤几两,吴落心中大概都有个数。
若不是文昭运气好,以场场第一的成绩进了决战,一时风头狂妄,盖过了其他人,当属汤隐为全场实力最佳。而那位名为庄重,长相也稳重的弟子,和文昭的实力不相上下,按师父的话来说,属于搁在两年前能用禁术赢她,现在把自己变成禁术也赢不了的那种。
不过三个臭皮匠放在一起都能窜味儿,那两道禁术搁在一块儿,就不能太掉以轻心了。
而封亭的成绩,着实让吴落有些意外。之前在章琚山,封亭一直稳稳当当地浮在中上游,不算出类拔萃,但绝对抓住了优秀的边,属于努力多于天赋型的弟子。
可仙法大会,强手如云,如果所有人都是高手,说实话,没点天赋很难脱颖而出。
可封亭偏偏就脱出来了。
封亭毫无疑问地隐藏了实力,在章琚山时,她甚至从未打赢过贺远,可在仙法大会,她一剑终止了贺远冲进前十的脚步,轻飘飘的就做到了。
从此,吴落再也不敢小看这位昔日的友人。
“吴落,好久不见。”
虽然几天没听过这声,但此地熟人不多,吴落没什么可筛选的余地,当即把汤隐的脸从脑中翻了出来,睁开眼道:“好久不见。”
汤隐实打实的不会与人客套,他和吴落又不算很熟,现在有点后悔,刚才开口和她打招呼。可话已出口,他又不能吸回去,此时周围的空气已经适当地尴尬了几分,流动起来不大凉爽,汤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前几日打得好没意思,今日终于到了四方战。”
吴落觉得与此人对话甚为心累,汤隐从来不留个气口让对方把话接下去,似乎一个语气词,或者一声“是”就能终结对话。
这句更厉害,吴落连个语气词都没法回,因为她前几天根本没比。
吴落脑子一抽:“那就……恭喜你来到四方战。”
汤隐脑子也一抽:“同喜。”
……
吴落意识到,仙法大会后,有必要练个遁地术了,下次不等汤隐开口,自己先从地面消失。
正在这时,吴落忽然发现,地上浮起了一个冒着红光的圆圈。颜色不深,但在白玉砖铺设的地面上却很显眼。那红圈不大不小,十分规整,仿佛是用圆形模子烙上去的,恰好把吴落圈在其中,她就像一枚人形棋子,正正当当地落在了中央。
吴落“咦”了一声,从地面站起来道:“这是什么东西?”
汤隐听见吴落发问,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结果什么都没发现:“哪有东西?”
吴落往脚下一指:“这个红圈。”
汤隐更奇怪了:“哪有红圈?”
吴落狐疑地看了眼汤隐,以为他在开玩笑:“你没看见吗?就在我脚下。”
汤隐客客气气地怀疑道:“吴落,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吴落瞥他一眼,没意思地道:“不,我在同这个世界开玩笑。”
汤隐笑笑道:“别开玩笑,快比赛了。”
吴落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奇怪中夹着一丝火:“不是,你真看不见啊?”
汤隐道:“我在这比好几天了,什么红圈都没看到过,你是不是太紧张,出现幻觉了?”
“算了!”吴落哑巴吃黄连似的一摆手,说不通话,心里憋得慌,她正想再解释最后一次,低头一看,却发现那道红色光圈消失不见了,地面光洁得看不出一丝痕迹,仿佛真的是她方才眼花了一样。
四方战开战在即,又冒出个什么鬼东西?
吴落实在没功夫多想,四方战就要开始了,一炷香时间就能决出胜负,什么事不能等到结束再问。
再说了,仙法大会赛场禁制无数,除了本山的士官,和前来参赛的弟子,其他人根本进不来,而能够进来的人又没理由对赛场动手脚。
而且这仙山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每天众多仙官进来巡查,从未发现过异样,也许这红圈本就是开战前,每隔一阵闪一下呢?
可是汤隐为什么看不见这红圈?
吴落紧紧抓着剑,强迫自己收回心思,再抬眼时,只见文昭大步流星地上了场,身后一左一右地跟着封亭和庄重,整体呈一个碍眼的三角状。
封亭走在后面一直沉默着,脸上带着一种无奈的顺从,她和吴落对视了一眼,眼神刚一沾上吴落,就朝着反向错开,仿佛视线打了滑。
吴落也没有多看她,眼皮一垂,看向了别处。
庄重和文昭,似乎已经混得很熟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间或还夹杂着几声故作沉稳的浅笑,放在少年人身上,透着一种浮于表面的虚伪。
不用想,能和文昭快速攀扯到一起,要么是趋炎附势的伪君子,要么是臭味相投的真小人。
总之,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太好的鸟。
吴落打算开战后一块儿给放飞了。
汤隐见对方三人凝成了一团,脸上却未露什么紧张的神色,他参加四方战的目的十分纯粹,赢不赢都无所谓,就是想与吴落一较高下,另外几人没被他放进眼里。他将那三人扫了一眼,又对吴落道:“吴落,一会儿我不与你多争,你若能在十招内挥开我的剑,我便心服口服地退出此战,助你击退他们仨。”
吴落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为什么?”
汤隐道:“能进前四,已经是板上钉钉能留在仙山了,争不争第一无所谓。但是你不同,拿不到第一,岂不是辜负了段前辈的用心。”
吴落想到师父,心中一软,虽然她对此战志在必得,认为不用汤隐帮助也能获胜,但不能不感激他的好意:“多谢!”
“小事。”汤隐说完,退到了自己的准备位,随时准备开战。
第一声钟鸣从远处飘来,吴落回头朝看台望去,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萧彻。
萧彻坐在一把雕花椅上,胳膊肘懒懒散散地架在扶手处,一只手抚额,下巴颏微含,眼睛半闭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钟鸣响起,他才走到看台最前方,对吴落笑了笑。
吴落冲萧彻点了个头,笑容不自觉流淌出来。
“别看了,都快开始了。”文昭的声音总是不温不火,他面带微笑看着吴落,眼里浮着一层讽刺。
吴落没理他,单手拔出了剑,另一只手掐了个决,挂在腰间的剑鞘瞬间消失了。
开战在即,大家已经各归各位,文昭一个人守在他那一角,没人陪他说话,他便缠上了吴落:“吴落,万一你待会又输给我了怎么办?”
第二声钟响,吴落好像没听到文昭的话,手腕一翻,剑尖点地,闭上眼开始凝神。
文昭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似乎说上了瘾:“万一仙山不留你,看在同窗一场的份上,需要我帮你说说情吗?”
吴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文昭看着她波澜不惊的半张脸,一心想扰乱吴落的心神,等到四方战正式开始后,他就能和封亭,庄重三面夹击,打她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