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21)

更令人震惊的是,吴落这胆大包天的东西,竟冒着被削的风险,在光天化日下骗来了文昭一击,灭三根还送一根,再没有这么实惠的事了。

所有人都在震惊之中,场内场外一片鸦雀无声,只听段循“嗷”一嗓子欢呼起来,要不是他还攥着萧彻的衣服,已经乐成一只飞天喜鹊。

而他身旁的萧彻,一张脸则拉成了丝瓜瓤,他心中是为吴落开心的,只是他的衣服被段循抓成了陈年的老腌菜。他低头看了看,扒开段循的手道:“老实站着,别往上瞎蹿,你还在阵内,飞起来撞到头我可不管。”

段循捏着拳头,一边持续着担心,一边为吴落激动,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心中碰撞,最后从眼里透出的目光,有点中邪似的矛盾感:“吴落会不会赢?”

萧彻淡淡地说:“不知道,但文昭肯定留了后手。”

段循问吴落会不会赢,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打气。结果一口气没打上去,萧彻就给他一把抽走了,心中的担忧立刻反超了激动:“不过吴落出手太猛,就怕她弄巧成拙,激怒了文昭,自己却掉以轻心。”

萧彻没看段循,观察着文昭道:“文昭已经被激怒了。”

段循“啧”了一声,他猜不透帮助文昭的那位预备怎么对付吴落,总之那人绝不可能放任文昭露败相。大比开战不过须臾,场上高下立判,就怕后面的比试文昭要出黑手,那就麻烦了。

段循想着,不禁又是一声长叹:“这可怎么好。”

萧彻算是知道了,段循现在俨然是一位婆婆妈妈的老父亲,除非文昭当场横剑自刎,否则他会不停止絮叨:“你也别太担心,阿落一下灭了四根玄风烛,实力摆在这。那人就算要帮文昭,也得顾及着场边这么多双眼睛。”

“也是。”段循看了看场边的眼睛,却又焦心地摇摇头,“场边的眼睛?都是他的眼线吧,能有几个客观公正的?”

“小点声,别让人听见。”尽管场边人站得稀稀拉拉,萧彻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我也是搞不懂你,你这么担心阿落,到底为什么要让她参加首徒大比?把首徒让给文昭得了。她和教首关系那么差,想必争得了首徒也不会留山。”

段循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沉重地说道:“你不让她参加她肯听吗?你别看她外表装的谦虚,其实心里根本不信自己会输。像她这个年龄,宁可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也一定要搏一把,不可能比都不比,就甘心让出首徒之位。算了,随她去吧,免得以后有遗憾,还怨我这个做师父的。输了也没什么,她这一百年过得太顺了,没碰到敌手,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受点打击没准是好事。”

段循顿了顿,又道:“再说了,首徒是争出来又不是让出来的。那位需要文昭在众人的见证下,光明正大地赢得首徒,而不是要吴落把这首徒之位拱手让给文昭。这一战在所难免,换谁都得上。”

萧彻没接话,算是默认了段循的说法。

又是一阵惊呼四起,阵内,只见吴落再灭一根玄风烛,文昭的玄风烛转眼只剩下一半,而吴落的玄风烛连一根都未熄灭。

萧彻目不转睛盯着吴落,对段循道:“有一说一,你这徒弟教得挺好。至少到目前为止,和阿落同辈的弟子中,我还未见到第二人能达到如此水平。不谈章琚山,其他门派里,大多弟子连她一半的水准都达不到,不知怎么教的。”

段循这人夸不得,一夸就能飞升,脚下飘飘然,瞬间变成连根拔起的蒲公英,要把喜悦随风播撒到全世界:“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教的。别的说不好,但我教的弟子,可是个个都很优秀。”

萧彻:“你不就教了她一个吗?”

段循没打算脸红:“那也是个个都优秀。”

萧彻不太想理他了:“好了,别说话了,好好看大比。”

试台上,吴落和文昭又过了十几招。相比吴落,文昭算是慢热型选手,比到现在才渐入佳境,不像吴落,踏上试台随时能砸场。

吴落方才频频打出几道剑气,每次都在险些扑灭烛火时,被文昭悬崖勒马地挡了下来。吴落何曾把文昭放在过眼里,她本指望开比之后,一通快刀斩乱麻地迅速取胜。是以她才在开比之时,毫不留情地一气灭了那么多玄风烛,目的就是为了激怒文昭,让他乱失方寸。

可文昭这么多年的假笑不是白憋的,长久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让他变得既虚伪又耐磨,即使心里再怒也能忍着不发作,把火攒到关键时候再发。

因此,吴落这番处心积虑的筹谋,却是用错了对象。文昭没上火,她自己却急了起来。

况且大比灭烛,不同于平时过招。过招是拿剑与人正面相拼,只要找出对手漏洞,一击便可以让对方落败。灭烛却不同,只要保住烛火不灭,不必非得以力正面相抗。大可以守在烛火旁,你飞来一道剑气,我打走一道剑气,和蹴鞠同理,只要体力不耗尽,加上往返跑得快,能玩上三天三夜不带停,无赖却很好使。

文昭正是抓住了这点,不慌不忙地和吴落打了十几个回合,遛得吴落心急火燎,却又拿他没办法。她和文昭比剑时,几招就可胜过他,哪里预料得到一场大比会纠缠这么久。

吴落盯着文昭,感觉自己也快火成一根玄风烛,她现在只想来一记大招,把全场烛火连文昭一起灭秃噜皮。

文昭看出了吴落心烦,冷笑一声,开始反攻。

不过文昭想得很好,实际行动却不如想象顺利,吴落这人,平时没心眼,却十分擅长急中生智。心里一毛,往外喷火,总能连带着喷出点不同凡响的创意。仓促间,吴落目光扫过南北两端的出口,一下感到豁然开朗。

她决定先把文昭打出试台,趁他往回赶的间隙,迅速灭掉剩下的玄风烛。一次不行就两次,反正没规定出入次数。

对于吴落来说,赶人可比灭火简单多了。她心里有了主意,便不再慌张,心神稳了,出招也稳了。她提剑向文昭冲过去,两柄长剑顿时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文昭修为不如吴落,吴落蛮力又不及文昭,两柄剑呈十字相抗,剑刃相抵处,不断发出“咯咯”的摩擦声。一时间,两人的脚下竟是半分也进退不得,但是谁也不肯卸力,于是干脆僵在场中央,变成两尊顽固的石雕。

清气如浪涌,不断从体内溢出,从两人周身带起一阵无孔不入的凉意。此时吴落和文昭是一边出热汗一边吹冷风,若是大比没赢,回家还要得场热伤风。

吴落文昭四目相对,两人的后槽牙因为用力过度,几乎被咬得矮了半分。吴落虎口震得有点发麻,文昭没比他好到哪去,脖子上的青筋像正在出土的蚯蚓,一根根暴了出来,随着发力一缩一胀。

吴落不想和文昭继续在光天化日下对视,她屏住一口气,一把抽出了佩剑,没等文昭回过神,那长剑就以迅雷之势向文昭腿上刺去。不过她这一剑只使出了三分力道,速度并不快,还特意留了时间给文昭反应,就是为了让他避让。

文昭没有辜负吴落的苦心,向后连退两步,只是他重心还没挪回来,吴落一剑又砍了过来。他无暇顾及其他,飞快地将剑隔在胸前,两人又回到了方才僵持的姿势。只是这一回吴落来势汹汹,文昭重心还留在后面,于是,他在吴落劲力的带动下,整个人飞快地向后方移动过去,双脚在地面蹭出两道冒着白烟的拖痕。

场外,段循见文昭几乎被逼到了出口,发现他的宝贝徒弟灭不了烛火就直接往外赶人,忍不住拍掌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吴落欺人太甚,回来要好好教训她。”

萧彻听着段循的笑声,感觉越来越多冷冰冰的视线黏在了自己脸上,踢了段循一脚道:“哥,安静点。”

段循这边还没笑完,只见文昭濒临离场时,鬼使神差地腾出了一只手,手腕一翻,捏指掐了个决,“砰”的一下反手拍在了木架上。那两条木架被人一拍,像长了腿的快马,极速转动了小半圈,原本对着南北方向的出口,瞬间转到了正西和正东。

吴落一愣,没想到还能这样玩,她余光向旁一瞟,只这一瞬,文昭的剑便迎面砍了过来。

两柄剑第三次相撞,文昭在僵持之际,忽然闭上了眼,在嘴里快速催动了一句口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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