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范载阳惊讶的看看他,“你有她号码?”
“没有啊。”魏鹤衷摇摇头,把手机屏幕在他跟前晃一晃,“我让夏彦松帮我约啊。”
“她不会帮你的。”范载阳忽然变得自信起来,“不信你试试。”
果不其然,魏鹤衷的短信发送以发送失败做了结尾,他还以为自己的手机欠费了,结果再一打电话,这才发现对方早就把自己拖进了黑名单。
“为什么?我惹她了?”魏鹤衷不甘心的叫道,“别人想要我的手机号我还不给呢,她居然把我拉黑!不行,我得找她去问问。”说到做到,他的尾音刚落,就起身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就在这时,晚自习的预备铃声刚好响了起来。范载阳打开数学习题本,翻到今天老师要讲的那一页,等待着魏鹤衷的失败归来。
于是魏鹤衷拥有了人生中第一次电话号码被女生拉黑的经历,他垂头丧气的回到座位上,说道:“她看都不看我一眼,真是太气人了。”
“正常。她现在连我都不看一眼的,估计你做什么事惹她生气了,然后她就连我一起恨上了。”
魏鹤衷啧了一声,狂乱的打开数学书和习题本,乱七八糟的堆在桌子上,然后在上面趴了下来,低声说道:“你帮我看着点老师,我睡会儿。”
范载阳才不理会他呢,老师叫人回答问题的时候,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后朝右边一站,准确无疑的把身后睡的流哈喇子的魏鹤衷给暴露了出来。数学老师怒不可遏,斥责了他一通,然后让他去教室后面站着听课了。
没过一会儿,范载阳也抓着卷子和笔站在了他旁边,罚站的理由是在数学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往第一排扔废纸团。魏鹤衷怒视了他一眼,扭过头不理他。范载阳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说道:“预算不能超过三百。”
“什么?”魏鹤衷没听懂,又疑又恼的瞪了他一眼。
“明天吃饭的预算。”范载阳盯着黑板,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能超过三百,不然我的财政就要亮红灯了。”
魏鹤衷嗤笑一声,“你叫我爸爸,我就帮你把史前怪物约出来。”
“我自己也能约,用不着你。”范载阳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乖儿子。”
要是数学老师现在不在,他俩准能打上一架。但还好老师在,不知不觉的充作了和平的大使,让两个人之间的硝烟只无形的弥漫了片刻,就消散了。
第二十章 十六岁(一)
他们谁都没能约出陈豫心来——事实上,在那段时间里,陈豫良又被学校通报批评了两次,在第二次叫家长来学校的时候,她妈妈当着三个老师和教导主任的面抄起一根棍子将陈豫良揍了个屁滚尿流。教导主任在拉架的同时,不免感到惊讶,陈豫良居然躲都没躲,她忍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切肤疼痛,把目光垂在地上,身体随着每一次的敲打都会狠狠地颤抖一下。办公室里被闹了个鸡飞狗跳,等教导主任终于夺下那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棍子扔出门外去时,陈豫良已经歪歪斜斜的倒在了地上,离她最近的老师急忙弯腰去扶她,可是她眼睛紧闭,脸色惨白,好像昏迷过去了一般,不论怎么掐人中,都没有一点反应。
“叫救护车吧?”其中一个老师出主意。教导主任正待答应,陈豫良的母亲——谢瑞虹听见这话,冷笑一声,“不用叫救护车,她就是在装,她可能装了,装出这副样子骗你们可怜她呢。”说完,她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抢过桌子上的水壶,朝陈豫良的脸上倾倒了下去。
温水劈头盖脸的砸下去,陈豫良猛地睁开了眼睛,躲避着咳嗽起来。鼻子里进了水,呛到了气管,她咳的撕心裂肺。
“你这是干什么!”教导主任又抢过她手里的水壶,着急忙慌的把谢瑞虹往后一推,让她远离了陈豫良。他焦急的摸了摸水壶壁,好在那是一壶温水,要是开水就完蛋了。推开谢瑞虹之后,他又朝陈豫良的父亲陈钟明喊道,“你倒是拉着点她啊!万一把孩子伤着了怎么办!”
陈钟明麻木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整个过程中,他都是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甚至动都没有动一下,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遇上这么一家人,教导主任也是愁的一脑袋的包。他放下水壶,疲惫的挥了挥手,说道:“算了算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我和老师再好好和孩子沟通沟通。”
“沟通什么呀?”谢瑞虹叫到,“她那副死样子你也看到了,你再怎么沟通她都不会改的,要不直接开除了吧?她年龄也大了,书也念够了,再念下去不是浪费钱嘛。我家里的铺子还没人照管呢,她不上学刚好回家帮我看铺子。”
教导主任恼怒的看着她,“这是你为人父母说出来的话吗?”
“怎么了?怎么了?”谢瑞虹倒竖着眉毛,凶巴巴的喊道,“我哪儿说错了?你叫了我三次过来了,她改过了吗?我可给过她机会了,这么一次次的来回折腾,我也累。铺子里没人,就这么一会儿,说不定我又赚好多钱呢!”
“钱跟孩子能比吗?”陈豫良的班主任也听不下去了,反驳道,“钱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当然是钱重要了。”谢瑞虹叉着腰,瞪着这位年轻的老师,语气中满充斥着不屑,“没有钱她怎么上学?怎么吃饭?怎么穿衣?你们学校怎么收学费?跟我在这儿吵钱重不重要,有本事你教她你不要收学费啊!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好了好了,别吵了!”教导主任大喊一声,总算让办公室安静了下来,“你们先回去好吧?这事之后再说。”
“开除她吧,老师。”谢瑞虹却作出苦苦劝说的样子,“她在学校也是给你们添麻烦,你看这一次次的,我都不好意思来学校了。”
教导主任望了陈豫良一眼,她已经停止了咳嗽,皱着眉头在擦头脸上的水。听见她妈妈的话,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
“再说吧。”他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先回去吧。”
“行。”谢瑞虹见他不答应,神情又变得恼怒起来,“行,最好你们养着她吧,给她出学费吧,她再捣乱也不要叫我来了,我的时间难道是白给的?”说完,她踹了陈钟明一脚,大踏步走了出去。
陈钟明站了起来,踌躇了一下,唯唯诺诺道:“对不起,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不等回应,他就转过身急忙跟着谢瑞虹的脚步出去了,好像生怕走慢一步,他的脑袋就会从脖子上消失。
教导主任愣愣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觉得头顶上越发的寒凉,好像剩下的那几根毛都快被气没了。他再看一看陈豫良,看一看扶着她的班主任,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老师。”陈豫良擦干脸上的水,对教导主任冷冷说道,“我爸妈你也看到了,他们对我压根就无所谓的。什么样的家长就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我也就这样了,你要么开除我,要么忍着我,你要是再把他们叫到学校来,说不定下次我就被打死在你办公室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教导主任头疼的看着她,心里如同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他看向班主任,用目光询问他该怎么办。班主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你能不能改掉你身上的那些坏毛病?”到最后,他终于说道,“你父母那样,不代表你将来要变成他们那样,你可以好好学习,再考上一个好大学,改变自己的命运。”
“命运?”陈豫良嗤笑了一声,似乎觉得他这句话很可笑,“你是一坨屎,被拉在屎坑里,难道你还能指望自己爬出屎坑变成一块金子吗?”
“对老师怎么说话呢!”班主任斥责道。
“我这是比喻!”陈豫良顶了回去,“你教语文的,听不出来吗?”
“行行行行行!”教导主任觉得自己成功的被她恶心到了,别过头不看她,“快走吧,你快出去!”
陈豫良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出去了。
从这件事之后,陈豫良变得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她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顾忌和害怕的了,如果给她一根铁锹,她就能把全世界的房顶给掀翻。老师和教导主任拿她丝毫没有办法,叫家长不管用,谈心不管用,惩罚不管用——人家盼望着你开除她呢,在这种心态下,不管什么办法都达不到让她改正的目的。教导主任只好忍着,他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忍到了头忍不住了,到那时候就再说吧,他不想轻而易举的开除掉一个学生,这可是一件大事。思前想后,他做出的唯一一件有点效果的事情是换掉了七班的班主任,安排了一位有资历的、更能服众的老教师上去。他的走马上任让七班的风气变得好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刚开头,还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