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范载阳感觉那勺子里的东西黏糊糊的,下意识的觉得不好吃,便扭头想要躲开。
“快点地,你喝点粥先把药吃了!你快烧成个火人了!”魏鹤衷不由分说,他放下铁碗,一只手大力的掰开了范载阳的嘴,硬生生把勺子里的粥灌到了后者的嘴里去。
“我去——”范载阳边咳边吐,“这啥东西,一股子烧焦了的味道……”
“凑合着吃吧,我也就只会做这个——”魏鹤衷扭头朝门口望了望,“今天刚好老阿姨请假回去了,不过没事儿,等会儿你爸妈就到了。”
“几点了?”范载阳为了避免再次吃那碗毒粥,急忙转移话题问道。
“快九点了。”魏鹤衷皱眉说道,“你睡了三个小时!真能睡,我佩服死你了,我都打完好几局游戏了!”
“他跪在地上叫你爸爸了没?”范载阳好笑的看着他。
“被打的屁滚尿流。”魏鹤衷没好气的说道,“我是说我。”
范载阳张嘴想要笑,头又剧烈的疼痛起来。他闭上眼睛,非常紧张地忍耐了一会儿疼痛,才缓了过来。
“没事吧你?”魏鹤衷担忧的望着他,“你平时壮的跟头牛似的,一病倒就娇弱的跟个小姑娘一样。你看你这脸——红扑扑,软绵绵,让我捏一把——”
范载阳躲开他的手,把毯子埋在头上。他醒来没多久,范爸爸就到了,带着满脸的担心和一身的风雪。
“下雪了吗?叔。”魏鹤衷吃惊的看向窗外,落地的窗外雪花飘飘扬扬,天地间在朦胧的灯光下已是一片纯白。
“对啊。”范爸爸乐呵呵的说道,他拍掉身上的雪,“这雪可真大——对了,小阳怎么样了?吃药了没?”
“没呢,他连粥都不肯喝,我就没敢让他吃药。”魏鹤衷说道。范载阳从毯子里露出半张脸,无辜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让你穿那么少!发烧了吧?不听你妈的话,现在吃亏就在眼前了!”范爸爸边责备他,边把带来的外套套在范载阳身上,又扭头对魏鹤衷笑道,“谢谢你照顾我儿子啊,有空去叔叔家吃饭,叔叔给你做好吃的!”
“好。”魏鹤衷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带他去医院,你自己乖乖在家呆着啊,不要熬夜玩游戏,早点睡觉。”范爸爸叮嘱道,他斜眼瞥了一眼电视屏幕上的游戏界面,嘟嘟囔囔的扶起范载阳,撑着儿子朝外面走去。
“明天见。”范载阳无力的朝魏鹤衷挥了挥手。越过魏鹤衷的肩头,他看到窗外细碎如棉絮的雪花,心里不禁感到兴奋和喜悦。来北方之后,他最期盼见到的就是冬天的大雪。那神圣的、纯洁的结晶体曾一度是他心中最美好的画面——当然只是在手机屏幕上看到过。今天的初雪像是在响应他一般,就在他昏睡的时候降下来了,说不定他的发烧就是因为这场雪而开始的,那他果真是跟今年冬天的初雪有着十分的缘分了。
他再次对魏鹤衷说道:“明天一起堆雪人。”魏鹤衷微笑着点头答应了。在这个时候,范载阳心中还十分感动,他丝毫没有预料到,等他病好回学校的那天,把今晚胸中对于雪的感叹说给魏鹤衷听的时候,魏鹤衷的脸上会露出那种鄙视的、好笑的、像是在看小孩儿第一次吃到糖时候的神情。
总而言之,心里一高兴,病也好了七八分。范载阳顿时觉得腿上有了劲儿,他轻轻推开父亲的手,说道:“我自己能走。”
“叔,你让他自己走吧。”魏鹤衷幸灾乐祸的看着他。范爸爸只好放开了手,范载阳大踏步朝外走去,一呼吸到清新凛冽的冷空气,他脑袋里的浑浑噩噩马上就被驱散了一大部分。要不是生着病,他恨不得现在马上就扑倒在雪里,好好地折腾上一番。
“赶紧的!”范爸爸催着他上车,于是范载阳只来得及匆匆伸手拥抱了一下这纯白的天地,就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自己的身体塞进车身里去了。
第十六章 十六岁(一)
范载阳在雪地里折腾的心愿并没有完成,堆雪人的机会也让人扼腕的失去了——因为他在医院里,发烧退烧反反复复,最终发展成了肺炎,他不得不把书本和作业都搬到了医院里,在病床上完成了两周的学业。等他出院的时候,天气晴朗,阳光温暖,两周前下的雪已经化成了水,要么就是被铲成脏兮兮的一堆堆在角落里,让人丝毫生不出要在那堆脏雪上堆雪人的欲望。
“气死我了。”范载阳站在医院门口,气哼哼的说道,“就不能多下两天吗!就不能等着我出院之后再停吗!”
“别在这挡路,赶紧开车门!”范爸爸往他腿上踹了一脚。范载阳差点没站稳,急忙扶住了车身,不满的拉开车门,看父亲往车上放他的书包。住了这些天的院,他消瘦了不少,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肌肉也好像被病毒吃掉了似的,变得干巴巴的、看上去没一点力量。他刚出院,范爸爸就直接送他去学校了,美名其曰不想让他落下学校的课程,毕竟住院这段时间里,他已经休息的太够了。范载阳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望着自家的车绝尘而去,委委屈屈又骂骂咧咧的转过身,朝教室走去。
“你怎么不等到放寒假之后再回来上学呢?”第一节课下课,楼道里的老位置上又出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魏鹤衷边啃着手上的冰棍,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大冬天吃冰棍,你也不怕拉肚子。”范载阳嫌弃的看着他。
“不怕啊。”魏鹤衷无辜的看着他,“我在家里一次能吃上三个,都不带停嘴的。”
“我不行。”范载阳摇了摇头,“光看着你吃,我都有点想拉肚子。”
魏鹤衷正要说什么,忽然瞅见夏彦松朝这边走来。他吸溜了一下口水,一口把剩下的那点冰棍给吞掉了。
夏彦松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他,转而问范载阳,“听说你生病了?好了吗?”
“不好能来上学吗?”范载阳说道,“我今天上午才出院,我爸就拎着我的脖领子送我来学校了。”
夏彦松点了点头,又心不在焉的对魏鹤衷说道:“你少吃点冰的吧。”
魏鹤衷吧唧着一张被冻的肿起来的嘴唇,皱眉看着她,没说话。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夏彦松有些恼怒,她总觉得魏鹤衷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鄙夷和歧视。
魏鹤衷吃惊的看着她,又看看范载阳,摊了摊手,说道:“我说话有错,不说话也有错,那我到底该不该说话?”
“起码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应该回应我,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貌!”夏彦松的表情十分严肃。
“我为什么非要回应你?”魏鹤衷感到非常不满,“嘴长在我自己身上,我想回应就回应,不想回应就不回应,有本事你撬开它来啊。”他挑衅的看着她,不由得站直了身体,想居高临下让自己显得更加有气势点。但夏彦松的身高跟他的差不多,除非他踮起脚尖来。
“没教养。”夏彦松的脸一片绯红,好半天才吐出这三个字。
“随你怎么说咯。”魏鹤衷朝后靠在墙壁上,显得吊儿郎当的样子,“你不老早就觉得我没教养了吗?”
“你也知道你自己没教养,那你就应该改掉这个坏毛病。”夏彦松气极,有些口不择言起来,这可跟平时理智冷静的那个她脱了轨,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就因为你说我没教养,我就要卑躬屈膝的承认你说得对,然后改掉我身上压根就不存在的毛病?”魏鹤衷嗤笑一声,“夏大小姐,你是不是把自己抬的太高了点,管的太宽了点?”说完,他气呼呼的转身回了教室,一向好脾气的他也被夏彦松的这句话惹的恼怒起来。
夏彦松半垂着头,懊恼的看着地面。范载阳尴尬的望着她,不清楚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两个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看坐在后门口的魏鹤衷,又看看夏彦松,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过了一会儿,夏彦松失落的说道,她不好意思的看了范载阳一眼,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陈豫心约你放学在教学楼背后见面,我只是来给她传话的,结果——”
“你也别太难过,可能他就是那么一说,你知道他说话从来都不怎么过脑子的。”范载阳竭尽全力的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