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终有一天你真正踏足社会，才会知道那些拳头没有一个是轻量级的，甚至还夹杂着各式各样的暗器在其中，防不胜防。直到伤痕累累，直到习以为常，直到游刃有余，然后开始帮着自己的另一半一同奋战，然后开始和另一半一起挡在自己的子女前面。”
“而在此之前，你连自己的人生都负担不起，被打得鼻青脸肿那是常事，我们还要时不时赶过来或挡在你前面，或稳定你后方。就这，你还想着别人？笑话！”
“没有能力负担别人的未来，就不要轻易插手他人的人生。”
“给我滚进去反省。”
凌墨说得口干舌燥，接过唐穆璇递过来的水杯，一饮而尽。
凌枫回到书房，静静地坐着。
看来是真的要失约了吗。
想起手机里躺着的几条短信，里面饱含着叶薇蔷的期待。
或许，这样可以让她对我失望吧。
或许，这样就能让她讨厌我一些吧。
第四十五章 选择
凌枫走进教室，没有在意同学们的惊讶目光。
秦雪颜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眼睛。
郑龙仔细端详了一阵，笃定问道：“是你爸打的？”
凌枫摸了下，疼得咧嘴：“有这么明显？”
郑龙：“你是调戏良家妇女，还是猥亵花样少年了？”
凌枫：“你就没点好话吗？”
郑龙：“肿成这样罪过肯定不小啊，一般的罪名连猜都不用猜。”
凌枫：“可能是太长时间没动手了，有些没收住。”
郑龙：“所以，你会老实交代吗？”
凌枫摇头：“现在还不行。”
郑龙叹气：“你少有拒绝别人，看来这事儿对你来说挺重要的。我只是真心的希望不要是感□□儿，那样的话我们几个都会对你很失望的。”说完顿了顿，补充道：“尽管现在也有点失望了。”
凌枫想了想，不知道那事儿该怎么分类。
秦雪颜走了过来：“怎么了？”
凌枫：“被我爹打的。可能是憋了一个月没练手吧。”
秦雪颜：“你和我也需要用玩笑来掩饰真相吗？”
凌枫心里一酸。强行忍住抱上去的冲动，想露个微笑，却痛得龇牙：“没事。犯了点儿错误。”
秦雪颜没有再问，转身回到座位。
第三节课下课，课间操，凌枫没有看到秦雪颜，以为她去老师办公室了。
等回到教室，凌枫看到自己桌上一个保鲜袋，里面装着碎冰。
再抬头，就看到秦雪颜坐在座位上，脸有些红，汗水浸湿了衣衫。
凌枫叹了口气。
星期五结束，暑假开始。
星期天就是高考，不过这是最后一年7月高考，从凌枫这一届开始，高考将提前到6月。少了一个月的复习时间，教学计划就要做出很大的改动。
凌枫回到家里，把成绩单递了上去。凌墨看着总分排名第10的最后结果，略微有些意外，连秦雪颜都落在了他的后面，排名第11。
凌枫却没有太多高兴之情，他始终就是这样，尽力做好自己能做好的事情，再去应对那些自己没办法主导的事情。
凌墨也清楚这一点，同时想到这个学期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明白这个名次意味着凌枫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做了更疯狂的努力，换句话说就是有更深沉的逃避，有与这种疯狂对等的无法掌控的事情。
吃过饭，凌墨叫住凌枫，父子俩来到书房。
凌墨：“今年高考没有再让你们去协助吗？”
凌枫摇头。去年高一结束，为了让学生体验高考氛围，每个班可以选派几名学生在考场外围协助工作。凌枫是出了名的为人正直，加之主动报名，自然被李正选上。
不过今年就应该是轮到现在的高一了。
凌墨：“不知不觉也一年了。去年让你选文理科的时候，你文科成绩明显好过理科，现在觉得怎么样？”
凌枫思考了一下，摇头道：“我没有和文科班的同学接触过，连书都没看过，真的没法比较。”
凌墨：“如果你当时选择文科，会不会和小秦有那样的交集？”
凌枫有些不好意思。
凌墨皱眉：“你害羞个什么劲，给我认真想。”
凌枫下意识一个立正，然后道：“难说。我当时帮忙是在五月份，有这个因素在可能她会有所挂念，但没有每天都在一起上课，所以成为男女朋友的可能性不大。”
凌墨：“那么叶薇蔷呢。”
凌枫沉默了。如果没有和秦雪颜天天接触，没有那么多一起吃饭，没有那么多送她上车，或许自己真的会去追叶薇蔷的吧。
凌墨结合自己知道的一些信息，从凌枫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
“不同的人生选择，理所当然会有完全不同的结果。文理选科，一念之差，不用一年，不用一个月一天，只需要一个小时，就是千差万别。”凌墨道，“人生不可能让你回到某个节点给你重选一次的机会，让你去比较不同的选择究竟哪一个更好。去年五月那一天，你选择了去看书，选择了在那个时间点去洋华堂，选择了小秦倒下的时候上前帮忙，又在文理分科的时候选择了理科。并不是说你这一切的选择都是为了要和小秦在一起，但后来你和小秦成为男女朋友正是基于你这一系列的选择。”
“如果你那天多看半小时的书，所有的一切都将面目全非。你以为到时候你有可能和叶薇蔷在一起？还是说根本什么事儿都不会发生按部就班过完整个高中？”
“想象不出来吧，我也想象不出来。没有人想象得出来，有的只有你做出的所有选择和其他人做出的所有选择碰撞在一起的现实。所以这世上没有什么偶然，都是必然，都是各种选择组合在一起的必然。”
“所以，所谓选择，不仅仅是要你做出一个决定，还要你接受这个决定所带来的一切结果，无论好坏，无论对错，无论情愿与否，那都是你应该的、活该的。”
“叶薇蔷一开始选择不做手术，那她就要接受不做手术带来的必然的死亡；现在选择了要做手术，那她就要接受可能会死得更快更早的结局，也就要接受可能会一辈子趟床上没有意识的结果，也就要接受即使能够好起来积蓄也会被掏空的后果，甚至还有我们所意料不到的其他归宿。”
“你想要影响她的选择，最核心的想法是希望她去搏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因此你当然做好了她做完手术活下来醒过来好起来的准备，但是我说的上面四个可能，你有仔细考虑过吗？你既然插手进去，她也因此更改了决定，那么这个后果就是需要你们共同去承担的，你做好这种准备了吗？”
要在之前，叶薇蔷告诉自己决定做手术的那一天，面对这个问题，凌枫就敢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但如今，被凌墨连续两次教育过后，凌枫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幼稚，行为是多么的可笑。
退回到高二开学第一周，如果自己不是那个中午去查资料，如果叶薇蔷起身告别后凌枫就挥手再见，那么自己哪会和这样的女生有进一步的交集，甚至那一天就是见面认识的第一天，也是最后一天。
而没有她，自己哪会想着买电脑，哪里会带着和秦雪颜一起，从而有了越来越深的羁绊。
“想清楚你的答案再来告诉我。”凌墨最后扔下了一句话。
凌枫不敢去猜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意思。
第四十六章 峰回
原本在凌枫的计划中，如果一切顺利，父母同意自己前往岛国，那么暑假开始自己就该努力做作业，至少要在临走之前做完一大半。现如今，凌枫没了拼命的心思，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却放缓了做作业的速度。
高考两天，凌枫都来到了学校门口，静静地看着学长学姐们涌入考场，也见识了各种鸡飞狗跳。想起李正所说，高考考的不只是学问，身体健康、心理状况、个人习惯同样都是考核项。迟到到无法进入考场的、遗失准考证的、吃坏肚子的……每年都有，年年都有不以为意和过度自信的。高考不会因为这种理由重开，都是考生自己活该。
换句话说，都是自己的各种选择，和其他人的选择综合在一起，带来了或好或坏的结果。
这还只是在考场外，考场里，考卷上，还有无数的选择。两个小时过后，半天过后，两天过后，这些选择将汇总成最后的分数，和其他考生做出的选择结果进行拼杀，比高低，决胜败，定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