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戏台上的“王爷”饮下最后一杯酒醉得跪倒在地,那包厢里一阵异于其他观众的掌声响起。之前头罩面纱的贵客脱了面纱,只见他面如桃萼、温柔多情的眉眼,比那戏台上的主角还俊美许多。
这人正是谢策想到快要发疯的卫楠。
谢策看到他的脸的瞬间,心突突狂跳起来,血一下冲上了脑子,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心里暗骂道:好你个卫楠,老子苦哈哈地在宫里想着你度日如年,你却偷偷跑出来逍遥快活!
谢策强行压下那股想冲出去把卫楠抓来狠狠咬上两口的冲动,气得浑身颤抖,恶狠狠地盯着包厢里的人,想要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卫楠昏迷前,两人还在为他那些风流事吵架。分开的这段日子,谢策还很后悔当时说那么冲动话,不该不信任卫楠。现在倒好,亲自逮着他了,谢策看他还要如何狡辩!
像是偏要坐实卫楠在谢策心里“偷腥”的罪名,之前那个把谢策赶下去的高傲女子端着一个精致的酒壶,笑盈盈地推开包厢的门便进去了,熟络得彷佛与卫楠是认识已久的老朋友那般。
谢策双眼血红,气得直喘粗气。他要看看,这两人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那女子进入包厢后,向卫楠浅浅施了一礼,便殷勤地给卫楠斟酒。
“我一向不饮酒,你拿下去吧!”卫楠看了那女子一眼,冷声道。两个月时间,他在聂如兰的精心医治下,外伤完全好了。但聂如兰并没有给他抑制化功散的毒性,聂如兰说,要等药引子到了直接给卫楠解毒。
卫楠知道聂如兰这么做是为了控制自己。聂如兰需要一个把柄——一个可以完全操控谢策的把柄,而卫楠正是最好的人选。
若是抑制了毒性,卫楠即便缺了一只手也是举世无双的高手,聂如兰如何能控制得住这“把柄”?
卫楠内心凄凉,却还是心甘情愿地当着谢策的把柄,他不愿谢策为了他,与聂如兰师徒反目。
他被聂如兰囚在澜园日日昏睡,与外界音讯隔绝,也不知自己京中的暗卫们怎么样了。
前两日,卫楠清醒时听下人向聂如兰报,说周宪没了。卫楠跪着求聂如兰,让他出来祭奠一下周宪。聂如兰答应了,给他施了封毒针,让他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自由行动,但却派了两个精英跟着他。
周宪能拖这么久,卫楠挺意外的。他虽不精通医理,但陈大夫说过,服下落日散后,周宪最多能拖一个月。可是周宪却坚持了接近三个月才过世,这一切是谁的功劳,卫楠不用想也知道,他也知道谢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
卫楠心里苦闷,谢策为了他,什么都做了,对卫楠好到了极致,可是他却任由聂如兰要将自己囚禁快三个月,不敢反抗。卫楠知道谢策一向害怕他的师父们,他不责怪谢策,但心中郁结难舒。
他在京中实在太招眼,即便蒙着面,去放了一趟河灯也差点被人认出来,当即逃也似的进了这芳菲楼。
芳菲楼的老板是卫楠的暗卫,这个地方是卫楠在京中多个据点其中之一。他没想到,这芳菲楼恰好在演绎自己的故事,当即上了平日看戏的包厢,正好趁着难得出来一趟,好好透口气。
“殿下……京中暗卫最近少了几人。卑职查过,是聂大人手下做的。”暗卫在包厢内对卫楠附耳禀报。
聂如兰一直防着自己,卫楠都知道。从他同意自己与谢策在一起时,便要谢策立下“复国后终身不让卫楠入朝”的誓言便知道,聂如兰不可能放任他这个前朝皇子拥有这么大势力,一定会逐渐铲除自己的势力。
聂如兰在京中盘踞多年,朝中和江湖势力都非常庞大,而且他与卫楠联手多时,对卫楠手下的势力非常清楚。现在大齐复国,聂如兰自然是要为了谢策除去卫楠的权势。
功成身退,这是卫楠一直想要做的,可是聂如兰不给他这个机会。他趁着卫楠伤毒不清醒,直接就开始对他下手了。
“随他去吧……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历来如此……”卫楠苦笑一声挥手让暗卫下去。
看着暗卫独自离去的背影,卫楠心中更加凄凉:他相信聂如兰做这一切谢策并不知情,他也不打算反抗了,聂如兰想要折断卫楠的所有势力,便随他去吧……反正卫楠也没打算在这破朝堂待多久。
只不过,卫楠心中还是很难受,被人过河拆桥的滋味不是说能忍便能忍的。
“殿下,奴家知道殿下心中苦闷,这酒可是消愁良药,就让奴家陪您喝上一杯,可好?”那女子一双媚眼在卫楠脸上瞟过,双颊微红。
她是芳菲楼最红的花旦,明王殿下是她最崇敬倾慕之人,近几个月没见到明王殿下,乍然相见,她激动得手都微微颤抖。
卫楠右手戴着一只黑色手套,将整个手掌罩住,伸手便接过那花旦的酒杯,动作纯熟,完全不像是义肢。
这是聂如兰为他量身打造的精巧假手。聂如兰将特制的丝线缝在卫楠断腕内的经络,连接在假手内的精巧机关上,这样卫楠便可控制义肢。
听着花旦的话,他想喝酒了。即便酒量很差,卫楠也想让那让自己难受的东西把自己灌晕。
醉了,他就能不反抗聂如兰囚他,他就能全了谢策的尊师重道,也能暂时忘记那些痛苦;醉了,他便能闭着眼睛任由聂如兰和李京泽一刀刀切掉自己的羽翼而不反抗……
一杯酒下去后,卫楠体验到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轻松:那女子说得没错,酒真的是最好的治伤良药。
他毫不犹豫地接过那女子的第二杯酒,在醉眼朦胧中仰头一饮而尽。
躲在暗处的谢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包厢大门,在眼睛乏酸之前,他终于看到那包厢大门打开:那个他朝思暮想、思念到了骨子里的人,在那女子的搀扶下,出来了。
卫楠醉意朦胧地看着那两个聂如兰的狗,骂道:“滚开,别挡道!不许跟来!”
随从们低着头退了几步,让开了路。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看着卫楠别让他跑了,别让他有什么危险。至于这种寻花问柳之事,他们才不管。
那花旦扶着卫楠走过长长的走廊,转身进了僻静处一间房。
谢策双眼血红地悄悄跟在两人身后,双脚似有千斤重一般。他站在门口,却失去了踹门而入的勇气。
那人跟了自己,或许从来都不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因为想要对自己报恩,才忍住恶心与自己在一起。
是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幸运的事,自己是个异癖之人,爱的人恰好也有这种异癖,恰好也爱自己!
屋内红烛高照,烛光透过门上的花纱映在谢策苍白的脸上,那么可笑,那么可悲。
卫楠为他做得够多了,没义务陪他一辈子到老,赏了他这几年温存,已经仁至义尽了……他这明珠般璀璨的人,有那么多女子爱慕,合该子孙满堂,怎么能陪着自己这异癖之人万劫不复?
谢策颤抖得几乎站不住脚,正要拔腿离去,屋内的异响又将他定在了原地。
那紧闭的门内响起了女子欢愉的呼声,以及……卫楠声声唤着“策儿”的低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第76章 恨意
谢策发了疯般一脚踹开门,便看见眼前的景象:
卫楠躺在床上,衣袍尽褪,只剩两只袖子还挂在身上,他闭着眼睛,口口声声都是“策儿”。那花旦正坐在卫楠身上……
房门猛地被踹开,那花旦慌张地从卫楠身上下去,一把拢着被褥盖住自己,惊恐地看着谢策怒道:“你干什么?滚出去!”
谢策血红着双眼,面目狰狞,额头青筋暴起,那血红的长疤“突突”地跳动着,像是地狱走出的厉鬼般可怖。
他冲过去狠厉地飞踹在那女子的胸口上,将那女子踹得飞出去撞到墙上,只听得肉撞墙的闷声响起,那女子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喊出,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谢策没有再看那尸首,转头看着还在床上声声“策儿”的人,脸色苍白似鬼,胸口无比烦闷,像是被巨石撞击了一般,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口呕吐起来。
他吐得翻江倒海,几乎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挣得双眼充血,涕泪横流。直到肚腹发痛,一滴东西也吐不出来了,这才用衣袖擦了擦唇边的污物,抬头看着那还在床上不断扭动的卫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