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一勺心尖肉+番外(69)

一天没吃饭,也不觉得饿。

雨还在下着,从清晨的毛毛细雨渐变成现在的瓢泼大雨,溅起半人高的水花,让人下不去脚。

路上几乎没几个人。

邹劭身上早就被雨浸透了,干脆径直在校门口下车,把邹泽的喊声抛在身后。

太爽了。

从车内迈入雨中的一瞬间,凉水劈头盖脸砸了满身,从发梢,到脚尖,每一个细胞都被浸到失语。

被激得浑身颤抖,头痛也霎时消失,寒意从骨髓中向外结着冰。

脚踝以下都趟在水里,他几乎睁不开眼睛,积水严重阻碍了他的前行速度,他反而慢悠悠地朝着校门走。

太他妈爽了。

他甚至想倒在地上,在水中打两个滚,然后闭上眼睛等雨停。

学校太大了,西门到南区宿舍也太远了。

走到一半,头便晕得不行,整个人头重脚轻,额头上的热度连雨水也冲刷不下来。

还有多远了?

南区像一个小小的点靠在路边,堪堪在目之所及内。

邹劭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定狼狈透了。

手机在口袋中震动起来,他靠在路边,甚至没有一点意愿找个教室躲雨,浑身的衣服都贴在身上,躲不躲已经没什么意义。

连口袋中都聚集了浅浅的一层水,邹劭划了十几下才把屏幕划开。

不错,手机防水。

电话是邹泽打来的,但出乎意料地,微信还有几个未读小红点。

Q-Sir:我有点事要跟你谈。

邹劭烧得现在整个人都是蒙圈的状态,雨水打得屏幕也不清楚,擦了好几下才勉强看清上面的小字。

他突然觉得很好笑。

想把手机甩出去,什么都不回复,什么都不管。

但他还没烧到那么傻。

想回几个字,满屏的雨水却使他无法打字。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继续往前走着。

谈什么?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谈。

他不想理性冷静地分析两人的情感图谱;不想礼貌克制地多面了解,多方试探;不想谈任何东西。

太累了。

还有点困。

不知过了多久,到了宿舍楼前。

被雨淋过,全身的重量像是加了一倍,步子也变得沉重且慢吞吞。

他突然想到覃谓风刚才给他发的消息,同时心中泛起一种诡谲的憎恶感。

想谈?那你来找我啊。

这么大的雨,敢来找我吗。

至少来送个伞。

就像当初我最绝望的时候,你至少说句话。

如果手拉不住,也别勾着。

他转过弯,看见单元门口。

是什么?

神智愈发不清楚,世界都有些重影。

是一把伞。

伞下有个人。

人在往这边走。

作者有话要说:

别难过了亲爱的们,要好了~

完结倒计时辣~

第70章 Ch70

邹劭有些愣。

印象里那个人从不会这么主动,也永远不会恰到好处地出现,所以他更倾向于自己由于发烧温度过高而出现了幻觉。

甚至都懒得绕路,就这么直直朝着那幻觉影子身上撞了上去。

伞剧烈倾斜了一瞬,却被持伞人迅速正了回来,但伞沿上的水却随着动作喷溅开来,淋了覃谓风满身。

很好,这下谁也不用打伞了。

“嗯?你?”邹劭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甚至伸出手朝人肩膀的位置怼了一下。

是硬的。

还有温度。

是活人。

雨势渐小,邹劭能够睁开眼睛看着他。

袖口微微挽起,干净的裤腿处只有几滴刚刚迸溅上的泥点。他不笑的时候,眼角如刀光般凌厉地展开,下颌线绷着,喉结的微曲隐在晦暗的领口里。

真干净啊,邹劭心里想。

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有几十个小时没吃没睡,随着行车颠簸了一路,到最后花香闻着都想吐。半身雨水半身泥,衣服粘在身上,都能隐约看出精健的肌肉线条。

他猜自己现在脸色一定一半冻得苍白发抖,一半烧得绯红,像醉了酒。

反正肯定不是个人样子。

“你来干什么啊。”邹劭开口,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大概是风寒深重,急火攻心,哑得几近破了音。

像是指甲在黑板上死命划过,有着颗粒般的摩擦感,和尖锐刺耳的震颤感。

“哦对,你说要来跟我谈。”邹劭笑着说了一句,“说吧,谈什么呀。”

邹劭的嘴唇泛白,颧骨之上的位置却被烧得泛红,包括眼尾。不知道是因为不开心,还是单纯被雨水刺激的。

比哭还难看的笑意蔓延开的一瞬间,仿佛有心脏起搏器在清醒时锤过,疼到人喘不过气来。

——那天晚上覃谓风给他班主任打电话,她没瞒着,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包括家里的事,也包括他自己的事。

她说:“你竟然不知道吗?”

问题是,他竟然真的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所以为什么所有人都了解的事情,他当时作为爱人,却没去死缠烂打地问。

为什么对方始终不愿跟自己说这些,竟需要从别人口中听闻。

——在多年后。

自己曾纠结无措,曾封闭惶恐,曾怨愤、不解,最终抵抗转化为自我防御机制。

但他呢?

他的心或许始终是半开的,即使门里烧着一团废柴火;但自己,即使屋子再空,唯有门是必定要紧紧锁起来的,如此显得屋子里金碧辉煌,充盈丰沃。

唯一有钥匙的人却甘愿守着枯火取暖,烤着烂鱼干,时不时盯着这边开门没有。

“说话,要谈什么?”邹劭才上扬起弧度的嘴角又缓缓落下,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像是拍了一层邪气在印堂之上。

覃谓风没吭声,收起了伞单手扶着。雨势不算太小,他肩头衣料处颜色瞬间加深不少。

“你还是打着。”邹劭微微眯起眼睛开口,“雨水要比你衣服脏。”

“怎么没打伞?”覃谓风将手中的伞递了过去。

大概是真烧糊涂了。

邹劭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从对方的眼睛滑到脚尖,再顺着手臂游移,最后落在对方那干净瘦白的手腕上。

他用指尖勾着伞。

邹劭伸手接过来,却没松手。

在雨中淋得久了,手心滚烫,摸到对方泛着凉意的手背舒服得很,让人不舍得放开。

他低下头,看着水珠一滴滴从伞间坠下,打在地上。

“覃谓风啊,我现在有些不太懂你意思了。”邹劭没抬头,“一会说不要我,一会又来找我谈;一边说喜欢我,一边还要防着我。你不累吗?”

覃谓风的目光很深,但他现在看不懂。

也不想看懂。

“你说清楚。”覃谓风牙关咬着,像是从齿轮中一个一个挤出来的字,“当初是谁不要谁。”

“不要”是个主观色彩很浓郁的词,说出的一瞬间,就下意识把自己放在了处于劣势的位置。邹劭说出来或许只是表达一种意思,但覃谓风说出来更像是描绘一种感觉。

邹劭没回应这句话,自顾自说道。

“你这么好,我要是一直耽误你下去,是不是就成罪人了?”邹劭把伞塞回对方手里,拖着步子开始慢慢向前走,“今天太累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你是不是发烧了?”身体错过的一瞬间,覃谓风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本来不烧,但这句话一点起来,火星也烧成了天灾的势态。

邹劭回头,眼眶泛着不正常的红,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眼中迸出的血光。

“凡是个人,淋了这么多雨,都不会好到哪去的。”他身体微微抖着,语气却如常,“是个人总会生病,受伤,会经历各种各样预想不到的事情,心态不会一直稳,也不会一直像你一样优秀。你对一个人的期待能有多高?”

两个人隔着雨幕无声地对峙着,像是谁先移开一点目光,就败得体无完肤。

回去吧,邹劭心里想。

“我没有。”覃谓风突然开口。

没有什么?

“我没有期待你可以成为什么样子,但我希望你可以对我真诚一点。”他说,“你总是替我想当然,但你或许也不是那么的了解我,对吧。”

心倏地一震。

覃谓风走了过来,他个头要比自己矮上一些,却看不出任何弱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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