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一人一猫来到殿前。
星珀从叶之博的怀里探出头来, 琥珀色的瞳孔瞪得滚圆。
短毛猫“喵呜”一声，抛弃了自己的主人，飞快地跑进了前方的主殿。
叶之博默默放下手, 淡定地跟在星珀后面走进殿内。
他一眼就看到了殿内正中央的铁灰色王座。
王座背部是一整块的铁桐木, 深褐色的枝桠根根分明直插天际, 尖端缀着红色的浆果, 看起来生意盎然。
星珀正蹲在王座上窸窸窣窣地拱来拱去, 哼哧哼哧地摘着王座后的浆果吃。
叶之博大惊失色。
“星珀爸爸——东西不可以乱吃啊！”
他飞扑过去一把捞过短毛猫, 被对方不满地一爪子拍在脸上。
“小之博你个笨蛋, 这是铁桐木的果子喵！”
星珀看起来兴致高昂, 和之前情绪低落的样子判若两猫。
“我最喜欢吃这种浆果了喵，好久没吃到了喵。”
星珀眯起眼睛，叶之博竟然诡异地看出了短毛猫的一脸荡漾。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智脑, 觉得堂堂人工智能应该不可能食物中毒, 也就放心地随猫自己玩儿去。
银发的少年环顾四周, 目光突然被王座后的那片博古架吸引。
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壁的博古架被分割成上百个小格，每个小格子里都摆着一个木雕。
那些木雕有大有小, 和叶之博在迷雾中捡到的那枚极其相似, 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叶之博走到架前，从左向右一一看过去，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
左手边的第一个木雕明显是初期的作品, 人像表面坑坑洼洼, 连额头都被削去了大半，惨不忍睹。
到了中间，木雕的刀工有了质的飞跃，线条逐渐流畅，细节也逐渐丰富, 就是面部五官抽象得令人，就和叶之博手中的那个一样。
叶之博摸了摸下巴，突然产生了一个猜测。
他捡到的那个木雕，现在被星珀抢去磨牙的那个小玩具——
不会是这间宫殿主人的练手之作吧？
他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叶之博继续向右看去，发现从这里开始雕刻的水平又跃升了一个台阶，已经达到了大师的水准。
而那可怕的人像描摹，也终于回归到了正常人的审美。
这是一个十分英俊的男子形象。
剑眉星目，笑容肆意，神采飞扬。
虽然只是一个看不清具体五官的木雕，那份深刻的气质却被描绘得栩栩如生，显然雕刻者对这个男子印象极深，每一分眉眼都深深刻进了心里。
叶之博扫过这一整面墙的木雕，忽然间恍然大悟。
这分明是思恋中的一方为相思对象所刻，每一笔每一划都是无限深情。
整整一面墙的木雕——
这是多少日日夜夜的等候和思念，才能化作这满满一墙的心意？
情深至此。
暗流之间，也有这样炙热浓烈的感情吗？
叶之博的心绪一时间有些激荡。
“嗡——”
一阵无形的嗡鸣声突兀响起，在叶之博的精神海内震荡不已。
叶之博微微一愣，顺着那股奇妙的感应，鬼使神差般向王座背后望去——
他看见了一柄刀。
一柄震颤不已的刀。
一柄在银河系无人不知，曾经名震三大象限的名刀——
重华！
那是路庭星曾经的佩刀！
这把刀怎么会在这里？
叶之博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在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来到王座后，伸手抚上刀柄。
“嗡——！”
他的身形微微一震，眼中露出更加不敢相信的神色。
是它！
那个一直在迷雾中呼唤自己的存在——
就是这把重华刀！
这把名震银河系的刀就斜斜倚靠在铁桐木的背后，像是被谁把玩后随手搁在一边，安安静静得没有半分存在感。
黑色的刀鞘沉默又稳定，牢牢扣住了里边蠢蠢欲动的长刀本体，和他性格张扬的主人完全不同。
只有刀鞘上金红色交替缠绕的刻纹，在沉稳可靠的基调上透出了一丝隐隐的骚气。
叶之博感到自己的手心在隐隐发烫。
他的精神海内也掀起了惊天骇浪。
名刀有灵，这把刀正在尝试连接叶之博的精神海——
它想要，成为叶之博的佩刀！
******
“呜——呜——”
狩猎场第一环道。
树影重重的山林间，强烈的山风呼啸而过，在夜色下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一道墨色的身影飞快地在林间掠过，向山顶寒潭的方向而去。
李瑾深在寒潭背后的断崖前停下，神色不明地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山谷。
他的耳边还回荡着红塔少祭司的话。
“那个小子救了白笙笙两次，我替她还你们。”
桃夭说这话时神情依然妖媚而撩人，语气却很郑重。
“叶之博手里有她给的地图，在大司命的追杀下，他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李瑾深抬手，腕间的通讯器中显示出这片狩猎场的地图。
寒潭背后的迷雾深处，被人画上了一个圈。
眼前迷雾重重，一片都是未知。
李瑾深没有半分犹豫，径直跳下了山崖。
他在迷雾中急速下坠。
有一个桃心状的光点在空中划过金红色的轨迹，最终隐没在深不见底的迷雾间。
那个光点不停闪动着，随着李瑾深在山崖间的腾挪攀爬，频率越来越快。
而李瑾深的动作却越来越慢，渐渐陷入停滞。
他登上下一个平台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
金红色的光点闪烁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嗡！”
在一阵急剧变幻的闪烁后，那道光斑终于稳定下来。
迷雾中，李瑾深惊疑不定地站在原地，墨绿色的眼中翻滚着惊天骇浪。
他同样想到了帝国机密档案中的记录。
王爵暗流的宫殿。
迷雾风暴。
在这里，除了被主人予以赦免的人，其余所有人都会被卷入幻境。
他们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与虚幻的交织，过往与未来的无尽可能。
那他刚刚看到的那些——
究竟是什么？
“哗——”
迷雾突然在眼前散开。
李瑾深翻身落地，抬头望去。
高大巍峨的宫殿在迷雾间露出一角，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叶之博就在那里。
李瑾深右手按上佩刀，谨慎地推开宫殿大门，悄无声息地闪身进入。
“——！”
他在看到平台上的那道身影时蓦地止住身形，脸色沉冷地闪身向前，抽出了刀。
“人类帝国的太子殿下……”那道身影没有回头，只是似笑非笑地开口，“我没有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了门……可真是替我省了力气。”
对方转过身，脸上的笑意透着隐隐的阴寒：“——正好，把你们两个一起解决。”
他的语气中满是轻描淡写，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沉星海红塔的大司命，黄昊。
李瑾深感知到身后骤然爆发出的精神场，面色微变，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御道的入口。
“真不愧是……呵呵……”
大司命语焉不详地轻笑着开口，在李瑾深越发戒备的视线中笑得十分愉悦 。
“你说，如果我在叶之博进阶的时候打断他——会怎样？”
“让他的精神海从此破碎，让他的天赋就此折戟，让他从此成为一个废人——”
大司命的眼中闪动着不容错认的恶意目光。
“生不如死地活着，从此连死亡也是一种奢望——这种活法，你们喜欢吗？”
“嗡——！”
李瑾深面无表情地举起刀。
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很重。
就像是一个说给自己听的承诺。
“我绝不会——让你伤害到他。”
他只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他从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
御道两旁的地灯开始闪烁，迷雾渐起，笼住了夜色下的二人。
******
“呃——！”
叶之博紧闭着双眼，在骤然紊乱的精神力冲击下脸色发白。
重华是曾经属于传奇天赋者的佩刀，在那种等级的力量温养之下，它本身蕴含的精神力场就已经达到了传奇级别。
四阶巅峰的叶之博，即便保留着上一世的精神力，也仍然远远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