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独立日对抗战。”金发的少女干脆利落地回道，抬起手将一头海藻般卷曲的长发高高束起。
叶之博：“……”
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像是一个被关在高塔上的公主了。
叶公主望了望金发少女面无表情的神色，在心底感慨着时间真是把杀猪刀，当年可爱软糯的小女孩，一下子就变成了话少没表情的零度战斗少女。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只有自己，依然保留着一如既往的真性情——
在日天日地的道路上越浪越远。
“独立日的对抗战分为两个战场，一个是地表和星域战场……”莉娅下巴微抬，点了点那些正在空中疯疯癫癫跳着伦巴的星舰。
“另一个，就是以十三区地下城市为地图的城市战场。”
叶之博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某种隐含的意味。
星战是火力压制的大举入侵，而巷战则是小规模的登陆作战。
十三区的这项传统究竟剑指何方，自然不言而喻。
在他的注视下，越来越多全副武装的十三区人从各个建筑中走出，他们的左臂上带着象征自己阵营的条形识别带，彼此戒备着向各个方向移动，进入掩体。
黄褐色的是十三区遗民，深绿色的是庭渊军团，暗红色的是……科学院？
叶之博的眼神有些微妙。
十三区还真是全民皆兵。
“九点开始，一直到黄昏，这段时间是对抗前的情报战和渗透战，大规模的武装冲突还不会爆发。”莉娅向叶之博解释道，“当夕阳彻底落下的那一刻，就是对抗的正式开始。”
这也就意味着整个十三区将陷入混战。
莉娅没有明说，但叶之博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第一道烟花升起后……
李瑾深和自己约定的撤离时间，就在独立日对抗开始的那一刻！
“嗡——”
小规模的冲突开始在街头巷尾间爆发，更多的人趁乱完成了伪装，接近了自己的目标。
“黄昏前别乱跑，等我回来。”
金发的少女最后看了一眼叶之博，然后打开落地窗，干脆利落地从高空中一跃而下。
她的身形很快被淹没在暴起的刀光间。
******
在与科学院遥遥相对的轴线另一侧，是十三区的钟楼。
钟楼最上层，来自沉星海和华莱商会的贵宾正在此间主人的邀请下观战。
“这次十三区准备充分，希望他们的表现不会令二位失望。”纪冰原微笑着看向坐在另一侧的总长原西和他的副官伴侣。
这位黑发的暗星满脸无所谓地耸耸肩：“哦，我觉得都行。不要让你失望就行，对吧，老婆？”
他身旁红发的副官慵懒地撩了撩头发，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神情莫测的纪冰原：“你放心，放水我们是专业的。”
潜台词谁都听得出来。
——让你赢行了吧。
纪冰原露出一脸冷笑，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商会长，你们华莱商会的星舰已经到了吗？”某两个九星把天聊死的功力深厚，纪冰原放弃自讨没趣，转而问起了身旁黑发的商会会长。
“十三区的对抗都是实弹，这一点我必须提前和你说明。”
——打坏了不会赔的。
他们也赔不起。
化名为商克己的帝国太子微一点头：“当然，我们会注意避开战场的。”
“华莱商会只是想近距离看一看为你们提供的装备在实战中的应用。”李瑾深一脸沉稳地开口，“我们需要获得足够的反馈来进行调整和升级。”
这番在商言商的说辞无疑让纪冰原十分满意且信服。
“我们当然信得过华莱商会的货物。”他意有所指地开口，“毕竟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商会长？”
纪冰原的手中还握着关于李瑾深身体异状的把柄。
李瑾深灰蓝色的眼睛盯住他，闪过几分冰冷的杀意，但还是克制地开口道：“当然，我的朋友。”
两人对视一眼，完美接收到了对方信任表面下的怀疑和警惕，心照不宣地开始了又一轮皮笑肉不笑的试探。
“商会长……”
“您多虑了，纪副总长……”
……
……
在两位话术大师的你来我往间，另一旁的九星夫妇已经快乐地按起了悄悄话，靠在一起腻歪了起来。
【负责接应的人手安排好了吗？】
【放心，已经和华莱商会一起安排好了。】
他们手下却在无声地说着某些至关重要的事。
【老婆你可真棒！今晚我们玩点什么好？】
然后话题迅速歪向某些不适合单身狗绅士和异地恋太子听到的内容。
场间另外两个听得懂暗语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去了警告。
沉星海的绅士阁下放下手中的绘板，一脸不虞地瞥了他们一眼，触控笔在板侧轻敲。
【给我闭嘴。】
李瑾深一脸平静地应付着纪冰原，心平气和地拿起茶杯轻抿一口，手指微微扣响茶托。
【秀恩爱死得快，请你们闭嘴。】
某对九星夫妇一脸无辜地停下了在彼此身上摸来摸去的手，纷纷托起茶杯喝茶。
老婆/老公不在身边怪我们咯？
……
……
“沈秘书长怎么没有来？”
在又一轮让人筋疲力尽的彼此试探后，李瑾深与纪冰原终于选择放过彼此，说起了有些意义的话题。
李瑾深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困惑。
那位短发的秘书长今天一整天都不见踪影，身为地面对抗战的第三方领袖，怎么说也该出现一下。
就这样连面都不露……难道不会觉得有问题吗？
纪冰原对此却显然十分习惯：“小烨……沈秘书长应该是紧张今晚的实验，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没什么问题。”
“说起来……”一刻不戳人痛处就不舒服的纪冰原露出一抹饶有深意的笑容，看向黑发的年轻会长，“你的小情人今晚第一次接受实验，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实验体’的生活……”
“商会长不想去看看吗？”
李瑾深冷淡地看了一脸讨打的纪冰原一眼：“华莱商会的舰队今夜就会离开，我们已经停留得够久了。”
“至于那个实验体……”他的神情显得很是漫不经心，像是对叶之博的死活漠不关心，“既然送给了沈秘书长，那就归她了，随她怎么用都好。”
他话语中透出的冷酷和残忍意味让纪冰原满意地笑了起来。
“沈秘书长一定会感谢你的慷慨，我亲爱的朋友。”
……
……
“这就是我看到的所有……沈秘书长，现在你也都知道了。”
在科学院某间纯白色的封闭空间内，消失不见许久的沈烨正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前。
叶之博站在她的身后，把自己从密室中看到的一切慢慢地说了出来。
“还有这本是你哥哥的笔记，你拿着吧。”他把那个有些老旧的笔记本递给沈烨。
“你哥哥是个很伟大的人。”叶之博回忆起那本日记最后的内容，神情很是钦佩，“如果不是你哥哥提前封闭了那间密室，确保那里面高度活跃的暗流基因不会流出，当年的那场灾变会更可怕。”
沈城只是个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学者，但他所做出的决定无疑代表着某种非常坚定且不可被转移的意志。
叶之博甚至觉得，如果不是为了尝试着毁去那组流传在外的基因，以及向其他人发出警告，或许那位曾经十三区科学院最高负责人，在知道自己已经被侵蚀后……会选择将自己与那具骸骨一同锁死在封闭的坟墓里。
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一点点看着自己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看着自己被本能的嗜杀所支配，光是凭借想象都能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的绝望与无力。
他愿意向这样的人致以最高的敬意。
他也愿意向几十年如一日深藏于黑暗中，为了自己至亲之人找寻真相的沈烨……给予片刻的安慰和陪伴。
沈烨握着那本日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没有主动去触碰，那本日记的电子屏却微微亮起，像是感受到了同源血脉的呼唤，逐渐显露出某一段叶之博并未曾看到过的文字。
“没有人愿意接受真相，十三区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我已经被侵蚀了，转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