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君在一边问九辰:“他身上也没有往生线,你确定他真的是我爹?”
就不说她身上没有往生线了,她爹身上没有线头,这不是说明她爹这辈子和子女无缘吗?
九辰知道她的疑问,回她:“生人身上的线头出来有早有晚,现在只是你爹身上的线头还没出来而已。”
阿君扭着脖子看已经从那边院落中走回来的她爹,视线又回到了九辰身上。她扇了扇眼睫:“难道我爹现在还不想以后要孩子?”
“姑且算吧。”阿君自己想了答案,九辰便顺着她说下去。这些情况也是有的,他这样回答不是欺骗。
阿君忽然觉得自己有了更多的疑问,她也终于生出了些紧迫感:“我有要出生的时限吗?命格不是和生辰八字连一起的吗?我错过了这个时间,是不是就要去找别的人了?这样的话我是不是来得太晚了?我是不是该去找下一个合适的补救一下?天下同时出生的人那么多,总可以再找吧?”
在九辰看来,阿君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过她之前都是一副不上心的样子,这会儿一串儿疑问都抛出来,好像真有了几分往生人的模样。
九辰说:“我们来的时间不晚,甚至还要早些,不要太担心了,事情要一件一件地慢慢来,不要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九辰又看了看阿君她爹,说:“他已经回去了,我们该跟过去了。”
于是他们跟在她爹身后,兜兜转转地走了好一阵,才跟着他进了屋子,入了房间。
她爹的房间里也是有一个会客室的,他径自走进了那里,合上门后,便到了茶几旁的长椅上坐着。
他上来之前还吩咐了下人备些茶水过来,显然是要见什么人。
敲门声响起,下人把茶水端上来后又默默退下了。
阿君看着那女侍者合上门后,才又看向她爹这边。
上边放着三只茶杯,外加一壶茶水,看来她爹这次要见两个人。只是客人还没过来,他这茶水倒是早早地上了,不担心这茶凉了吗?
倒是九辰在旁边说:“果然瞒不过你。”
他已经显了身形,在阿君她爹对面坐下来,拿起了阿君她爹给他备好的茶。
她爹在那边说:“刚才让你们见笑了。”
他又说:“你在我这边现了身,倒是真不怕那观里头的钟。”
“与我相距甚远,如何怕它?”九辰弄了弄手里的茶水,又道,“好茶。”
“这是从辰溪那边新捎来的‘碧雾’。”阿君她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九辰左右,复问:“她呢?”
九辰说:“你尽可以开眼看看。”
闻言,阿君她爹似乎瞳光一闪,便见到阿君这会坐在九辰旁边,双手托着下巴在打量着他,正是带着几分懵懂的样子。
这时,九辰稍稍侧身对阿君说:“阿君,他就是你爹爹,弋湝原。”
闻言,弋湝原挑了挑眉,面上正是似笑非笑的样子。他这挑眉的动作衬上他那狭长的双眸,一时间更显玩味。
九辰接着对弋湝原说:“接下来这段时日,阿君就先麻烦你了。”
弋湝原淡淡地说:“之前便说好了的。”
10.
自九辰离去后,阿君便成了弋湝原的小尾巴。
那日弋湝原在她身上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总之她现在不担心别人认为她是鬼了。
阿君支着下巴看弋湝原,眼里满是疑惑。
她在九辰走前忘了问,生人看得见未来的儿女正不正常。但看她爹这一派波澜不惊的样子,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奇怪的。
弋湝原知道她在背后盯着自己看了许久,这会儿将手中的簪花收进小匣里,也不回头,手指抚过小匣上的细纹,目光还在匣子的暗色花纹上流连,对她道:“阿君,这么久了,还没听见你叫我‘爹爹’,现在叫声‘爹爹’来听听。当然,‘爸爸’也是可以的。”
阿君刚要开口,忽然疑心自己好像被占了便宜。如此,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地较上了劲儿,迟迟不吱一声。
“阿君,怎么了?”他脸上还是有些玩味的表情。
这时,敲门声响起,接着“哗”的一声,门被拉开了一道缝。温暖的阳光也随之照了进来。
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问他:“哥哥,你找我是要问姐姐的事吗?姐姐这些天我都陪着,她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对了,这次我们拍了好多照片,等到时候洗出来了,我拿过来给你。”
说着她顿了顿,才问道:“要见见她吗?姐姐她明天就走,我都拦不住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期待。
弋湝原说:“不用了,沫,要见的时候总会见的。”
他妹妹在旁边似乎有些着急:“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姐一直在躲着你,你不去见她,她就更不可能来见你了,你们都快十年没见了……而且,你要知道这次樱祭……”
“沫,你太着急了些……你也不要把你姐姐逼得太紧了。”
“……我知道的。”
“沫,”弋湝原又说,“你这次跟着你姐姐过去吧,等过了樱祭再回来。那些天,家里也该给小孩儿们办成人礼了。”
“嗯。哥哥,那我先回去了,你要好好休息。”
入夜。
阿君四处晃悠后回来,说:“你看起来和她们真的不像,你和她们真的是兄妹吗?”
她刚才专门去看了她们姐妹俩,她们的相貌一看就能认出来是姐妹,反倒是弋湝原看起来像个外人。
她在他们这个旧院里晃悠了一圈,觉得比起他们本家的添置,这里确实简单了不少。
阿君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他们这里没有二小姐——下人们称弋沫原为二小姐,而她排行第三才是。
说起弋涟原这个二小姐,仿佛她是个禁忌,只有一个模糊的称呼。
没来到这里之前,阿君也以为她爹只有一个妹妹。
弋湝原不答她,倒是给她递了一盘糕点,说:“这是他们刚送过来的,你尝尝。”
阿君便接了过来,嘴里吃着,眼睛也不忘看着弋湝原。
她在弋湝原这边已经有一段时间,知道弋湝原这是有事要和她说。
果不其然,弋湝原说:“你刚才已经去见过涟了,明天和她一道去那边吧。”
这叫阿君有些意外。
夜里,阿君跟着她爹出了屋子,看着他走到了弋涟原的房间。
阿君忽然才感觉到,弋涟原身上好像有妖气。她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刚才她没有发现?
房里燃着熏香,想来是安神的作用。
阿君看着她爹挑开弋涟原一肩的领子,看到她的左肩胛骨那处漫着一道妖纹,直到左肩头,似静似动,有如沧浪。
这说明,如果弋涟原不是妖的话,那么她是被一只妖标识了,这对一个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阿君自到弋湝原这里后,脑袋里有了一些清明的东西,眼下认出妖纹来也不为怪。
便见她爹指尖似乎就着这道妖纹注入了什么力量,总之妖气一时之间几无,但那道妖纹反倒鲜艳起来。
阿君一时摸不准这是给弋湝原拔除妖气还是加深妖纹的力量。
随后便见她爹给弋涟原理好了领子,给她埋好被子,轻轻地合上门,离去了。
跟了弋湝原这么久,阿君知道弋湝原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温柔。所以,她爹对弋涟原必然是十分用心的。
回来后,阿君问他:“你是妖?”
弋湝原不答她,只是眸子里的流光让她觉得分外的清丽和妖艳,却还是冷清清的。
阿君看了看窗外,今晚也是一个大月亮来着。
弋湝原这时说:“涟小时候伤了身体,需要妖气护着她。”
阿君看着他,觉得自己又明白了些东西,便痛快地表示自己愿意和弋涟原一道去清源。
她身上没有往生线,去哪儿都没有束缚。
弋湝原的安排也不是毫无道理,说不定她去了那边还能知道更多的东西。
阿君如是想。
她这时候好像又忘了操心她爹的恋情和她自己投胎的事了。
君可见·五
11.
阿君觉得自己答应过来还是冲动了。
她怎么能想到会在清源这边遇见鬼乱呢?
不过这恐怕是她爹叫她来这里的原因。
因为冥道大开,为了不在弋涟原她们面前暴露自己,阿君又向四处转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