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自低到高共分为七个品级:灵人、真人、下仙、上仙、上神、真神、天神。你这般年龄已得上仙之缘甚是难得,怎的还说自己修为浅薄?”慕浱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也说不上来是赞许还是别的。
这情势不大妙啊。
“这……在下实在……”
“不必多言,神尊想得甚是周到,将军回去好好歇息,明日一早便走。牢里还有事,本君就不留将军了。”
紫色官服走远了,只留下我在风中凌乱。
我风风火火地赶回去与赤血商量对策。
“今天我见慕浱刑讯逼供,先是活生生把犯人的手臂给撕下来,又几剑下去犯人的修为就被废了,要是换作我,怕是连穴道经脉都找不准。都说他心狠手辣,果然名不虚传。”我顺手从桌上拿了个橙子扒皮抽筋,犹自愤愤。
“好功夫啊!”赤血连连赞叹。
我抬腿轻踹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好你个头啊好,我以后要是在他手底下做错了事,他这么个狠人还不得把我折磨死啊!”
“哦。”赤血正专心致志地用帕子擦拭着佩剑,闻言只应了一句。
他竟敢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我直起身子笑眯眯看着他:“你就不问我要怎么办吗?”
赤血受到我的眼神威胁,顺从地配合我:“那你打算怎么做?”
“慕浱说一不二,花族必须得去,不过我待多久可不是他说了算,到时得找个理由溜回来。”我想到还要找借口,顿觉头大,遂又道,“你可得给我出出主意。”
“你也太悲观了,何必忧心成这样,你只是随行,又不是去当慕浱的侍卫,也并非隶属于他,听令行事而已,更何况你有父兄撑腰,他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他很不当回事地劝道。
我咂摸了下,说得颇为勉强:“慕浱是什么人?十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他领兵把魔族打得落花流水,取了魔尊首级拒不受降,生生屠了数万宗室。近年来他在朝廷中拥趸众多,明里暗里又灭了多少世家大族?他那样心狠手辣权势滔天的人要动我简直易如反掌!”
赤血重重地咳了声,是在提醒我慎言。的确,慕浱做的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儿他从来不认,也不待见旁人提起,我这样说确然是不合宜的。
我微微不自在,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是表明我会注意。
他似乎还想再劝我什么,门外侍卫来禀:“将军,神尊请您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我虽还难掩郁郁,但也只得收回思绪,镇定道:“好,我即刻便去。”
已是日暮时分,夕阳将半边天空映成瑰丽的红,隐隐勾勒出神宫的轮廓,撒下碎金般的光影,随云朵浮动荡漾着。
步入内殿,侍从漫卷珠帘,行礼如仪:“见过将军。”
我抬手让他们免礼,径直走到父尊身边,看父尊仍在批公文:“父尊,您有事要交代?”
父尊放下笔,呷了口茶,:“你下午去找慕浱了?”
我心知瞒不过,只得应了:“是。”
父尊叹了口气,放软了语调哄我:“为父让你去慕浱手下做事,确是委屈你了。你心里可怨为父?”
“女儿不敢。”我低头绞着衣角,嘴里说着不怨,却把怏怏不乐的情态展现了个淋漓尽致。
父尊看我这副模样好言劝慰道:“昭儿,你的性子太急,统领一族实在勉强,那花尊的权柄不是那么容易能拿稳的。为父也是再三考虑才确定人选,慕浱能力出众,能当此大任。”
“那父尊为何不让二哥去?”我抬起头,抛出掩藏于心的混沌疑团。
“你二哥在朝中已有些权势,若再让他任花尊,会乱了朝廷中原本的局势,惹人非议。”父尊话锋一转,“两年后就要由民意在神族内选出一位储君,父尊属意你大哥青云,你看如何?”
“大哥确实出色,但选储君是由民意,我们哪里能改变得了。”我郁丧地把头低垂着,若是新君上任,我们不说艰苦度日,怕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自在舒坦了。
父尊不以为意,面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意有所指:“你看慕浱此人如何?”
“嗯……城府深,心机重,修为高,能力强,众神信服,就是家道中落。若是家世对他的仕途有助力的话,那他当选储君的几率确实极大。”我歪头细想想,不假思索地直言。
父尊满意地略一点头,带出一个肯然的笑来:“所以为父派你去慕浱身边,就是为了监视他。”
“监视?”我惊异,全然没想到父尊还有这层用意。
斜歪在座椅上读话本子的母后“噗”地一声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我讶然地看着笑得止不住的母后。
母后掩饰般的讪笑了一声,拿着方素帕把茶水揩净,向父尊和我干干一笑:“这话本子写得颇有趣致,颇有趣致……”
我不太灵光的脑瓜猛地觉得不太对劲,却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父尊似乎给母后使了个眼色,继续道:“说来他也是可怜,十九万岁时整族皆被魔族所灭,他当时不在族内,幸免于难。青龙族被灭,也是为父监管不力之过。为父看他是个可塑之才,便让他当了将军打了几年仗,后来又成了司狱之神。近年来他的修炼又有大成,但是始终放不下家仇。”
这些细末事我从来闻所未闻,因此越发不明就里,呆呆道:“什么家仇?”
母后又笑喷了。
父尊忍无可忍地扫了一眼母后,不作理会:“他一直疑心青龙族被灭是为父故意放任魔族攻打,始终心怀芥蒂,这几年一直蠢蠢欲动,为父忧心他一时冲动,做出对正统不利的事情。”
“父尊是怕他有不臣之心?”我迫不及待追问。
父尊缓缓点头,眉间带着慈父温情殷殷叮嘱我:“防人之心不可无,为父要你时时汇报慕浱的一举一动,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被他发觉了。”
“女儿谨遵旨意,定不负父尊期望。”我神情坚毅,朗声重重拜下。
夜色如墨,清月吐辉。
至芙蕖池旁,我才想起来师父良润月前托我折几支芙蕖带给他酿芙蕖酒,但这池中的寒月芙蕖娇贵得很,长在极阴之地,不能用法术攀折,倒是苦了我的剑术不佳。
今夜星月皎洁,满池芙蕖飘香,千层花瓣层层洁白无瑕却无人欣赏,只因修为低的小仙们受不住这阴寒之气,往往都是绕道而行,是以这芙蕖池鲜有人至。我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月亮,对今夜明亮的月色颇为怨念,再三确认四周无人,麻利地宽了外裳,趁着夜色轻手轻脚地下了水。
芙蕖池看着浅,实际上却没过我胸口。池内灵气甚重,水拼命挤压着胸腔,逼得我胸闷得喘不过气。我不擅用剑,今日走得匆忙又没拿称手兵器,寒月芙蕖大多有灵性,如何肯被轻易攀折。不过凭着我的内息和修为,这怎么能难倒我呢!
几剑下去后……咳,好像不怎么好使。
我用随身佩剑大力砍了半天,芙蕖上只有轻微划痕。池水刺骨,我被冻得牙齿打颤,心想着为了让师父酿一坛芙蕖酒,仅是取材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日我从花族回来与师父开怀畅饮时定要多敲几坛好酒才是。
我正这样想着,突然传来一男声,清冽如冰质水声,听得人心里沁沁凉凉:“你这样使剑不觉得费力吗?”
我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脚下一个没站稳就要往后跌,那人急忙探下身来扶住我,我在这慌乱中望去,那扎眼的紫色官服,不是慕浱又是谁?
我反应极快地迅速扶好池壁站稳,不着痕迹地挣脱他扶住我的手,有礼笑道:“今夜花儿开得甚好,神君也来此处赏花?”
慕浱挑了挑眉,眉梢亦衔了丝笑,那笑在我看来怎么都像是看好戏:“本君进宫与神尊议事,刚好路过此处。南昭将军这是在……赏花?”
我干笑两声遮掩:“呵呵,是啊,听说这寒月芙蕖坚韧无比,在下就想试试是不是真如传闻中所言。”笑话,我才不会承认我是要摘花呢。这寒月芙蕖名贵又难养活,千百年也开不了几株,神宫早已明令不许随意攀折,要是传了出去,难免不被一些好事的言官参我私德不修,我这个月的俸禄铁定没戏了。
“本君看将军好像不是很习惯用剑?”慕浱不紧不慢,颇感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