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意相欢朝又暮+番外(44)

重重旧事纷至沓来,连同那日在英杰府邸的夜,日暮街的戏院和那位把面容隐于面具下的神秘人一下涌入脑海,搅得中枢乱作一团。

慕浱?就是他当初阻了我与良润长相厮守?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不知道刀剑刺入他的皮肉是个什么滋味?会是淋漓尽致,大仇得报的爽快吗?

他几乎是立时警觉:“昭儿,你怎么了?”

我摸出随身带着的短匕,狠狠向着自己的臂划去——

有刺目的血流下来下来,不晓得是不是伤了筋脉。

失去神识的最后一刻,我看到的是他慌乱的脸。

晕倒倒是不至于,我撑死算是个神志不清。

但我还是被慕浱安置到了床榻上,并大张旗鼓地请了医仙,足足十五个。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屋子的医仙整整齐齐地站在我床前,床边坐着慕浱,有点幻灭。

当我听医仙解释我发病的原因时,我就更幻灭了。

为首的一位仙风道骨得眉毛胡子都一把抓的老医仙边捋胡子边道:“您这是来葵水失血过多加之记忆紊乱导致的神识恍惚,不过您不必担心,您现在记忆已经恢复了,至于葵水嘛……尚需好好调理……”

苍天!大姨妈来多了导致贫血还差点晕了这事传出去我的一世英名可全踏马毁了!

我死死忍住想疯狂捶床的冲动,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记忆紊乱?我为何会记忆紊乱?”

为首的医仙看了眼慕浱,没答话。

我搞不懂他俩打什么哑迷,也跟着看了眼慕浱。

慕浱摆摆手让一众医仙下去,轻柔地把我揽进怀里,大手抚摸着我的发顶,仍不忘小心避开我方才包扎好的伤处:“你之前中过迷魂术,后又中了灭魂,体内余毒尚未肃清,记忆紊乱也不甚奇怪。”

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思忖片刻又想到适才记起的事没同他讲,他却先开口了:“我方才探过你的记忆,遗失的片断已被我施术尽数找回。阿德和萧瑟都是那位的人,均已被处死。”

我明白慕浱的用意,被幕后人派遣来的定得他信重,阿德与萧瑟必定为能力超凡者,绝不会吐露一星半点的机密,与其留着他们的命平白添个祸患,时时谨防后院失火,倒不如杀了来得后顾无忧。

“你认得那人?”

“左不过是魔族宗室来寻仇的罢了。”他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我却听得胆战心惊。

第二次神魔大战要卷土重来?

我恐慌,更多的是从心底生出的惶惑:“影怜的事你审的如何了?”

“影怜她……”

“将军!”赤血冲进来,一张往日红润的紫黑面皮褪尽颜色,“军营出事了!”

“这不是病,是一种来自魔族的毒。”军医检查完军士的尸体,消了毒,又揩揩额头的细汗,“这同影怜帝姬生前的症状倒是相像。”

我骤听此言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影怜没了?”

“您不知道?影怜帝姬是受得刺激太大,疯了。”军医摇摇头,叹了一声。

我理了理思路,又觉得此事看似一团乱麻,实则也不是无迹可寻:“你说这毒会传染,是怎么个传染法?”

“这毒奇诡得很,皮肤直接相触便可传染。

“症状仅为发疯,失去理智,进而伤人?”

他缓缓点头。

我的心一步步定下来:“那最先毒发者呢?”

他不假思索:“最先毒发的是从大牢回来的几名精兵。”

是了,是我说大牢人手不够,又恐其间出岔子,从军营调了几名士兵看守影怜。

如此一来就有合理解释了,幕后主使把毒下到了影怜身上,又致使几名军士传染。难怪萧瑟极力让我派几名精兵去大牢看守,原来意图在此。

我没有任何表态,转头便匆匆往军营外行去,行了一半赤血追上来拦住我:“将军,这事不能上报。您不妨再等等,若是事情有转机了呢?”

我停下来,疾言反问他:“现在染者已达数十人,若是再拖下去还会有多少?这毒来自魔族,一想便知是魔族党羽潜入神族伺机作乱,你觉得这涉及神族安危的大事还不能引起正统重视么?”

他眉头一皱,带了迟疑,唯余静默。

我放缓了语气:“赤血,你怕丢掉官位,怕失了俸禄,我又何尝不是?可这事一旦发酵,你扛不住,我也扛不住。千千万万花族子民何辜,要陪着我们打一场代价如此之大的豪赌?”

他把拦我的手臂缓缓放下,不再阻我。

我不敢再耽搁,翻身上了马,一甩鞭子绝尘而去。

“本尊要你们何用!”房内传来茶盅碎裂之声,我闻得此声猛地一惊——慕浱以往从不肯外露情绪,更不会莫名大怒,特别是用摔茶杯这种无用方式泄愤。

许是他见我来了,敛了眉间未熄的怒火,温声道:“你来了,军营的事如何了?”

亲卫感念地看了我一眼,默默退下。

我上前一步,依下官拜上级的神族礼法向他端正施了一礼,他一怔,想制止我,我却先开口:“下官不察,军营突现魔族奇毒,致使数十军士感染。军医初步断定有传染之势,染者先发疯进而伤人,或可通过皮肤接触直接传播等,万望尊上以大局为重,及时上报正统,禀明神尊!”

他眉目一冷,隐带了凝重之色:“是影怜传的毒?”

我垂了眉眼:“初步猜测是。”

他眸光一暗,沉凝片刻默然无语,而后定定地望着我:“昭儿,你可想清楚。我若上报,你知道你会面临怎样的境遇么?”

我自然明白军营染疫是顶顶棘手的大事,我身为主将难逃一劫,削去官位已是最轻处罚,重则处死亦有可能。

我心口一阵闷痛,硬逼着自己说出百般不甘的话:“愿凭族规处置。”

他从桌后转出来,紧紧握住我的手:“昭儿,你听我的,去下令把中毒者秘密处置了,这事神不知鬼不觉,也能永绝后患。”

我大感骇怪,挣开他的手,摇头道:“不可!此举未免太过残忍,数十条鲜活的性命怎能说杀就杀!”

“若仅保这些人而使病毒蔓延,进而死伤百人千人上万人岂非铸成大错?况此事涉及魔族,倘军队染疾之事外传恐引众神恐慌,万一魔族借机进犯我们根本无力抵挡,切莫心慈手软。”

我只是摇头,断然拒绝:“不,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我去给父尊报信,一定会有解毒的法子的!”

说完我就旋身朝外奔去,方才到门口,他从身后唤住我:“没用的,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奇毒,而是摄心术。”

摄心术!

我脸色骤变,年少时我也仅在神史中见过这词:魔尊好奇门异术,擅摄心。神魔大战时曾用摄心大法使我军大量倒戈。

摄心,即摄人心魂,施术者可使人的思想行为全为自己左右,但需被施术者心志不坚,且施术者极易遭到反噬,是以被列为禁术,另此术失传已久,神史载除已故魔尊知修炼之道外无人可习得。

“我原先在神魔大战中同魔尊交过手,亦常同魔族打交道,曾略有耳闻。若有心志不坚者,施术者通过眼神交流即可使其中招,根本无从防范。”他复补充道,眉目间的纵纹如刀斧堑刻。

窗外无月无星也无风,只有暗沉沉的夜。

夜,还很长。

一封密报悄无声息地躺在了神尊的桌子上,等待亲启。

一日后,正统传来指令:封锁花族,全族戒严。

我呆呆地看着慕浱用神力将花族周边布上结界,是刺目的红色,亦象征最高警戒。

我最终还是没能狠得下心去处理已中术的人,而事态也终究如慕浱所料,无法得到控制。

每日都有人中摄心术。

每日都有人因摄心术而死。

夜半,我听着街上人家的哀哭,那哭声哀转不绝,像是烙进我脑中般循环往复,经久不散。

已是初夏,花族的夜晚却始终热不起来,周身总是寒浸浸的。

和天气同一温度的,是我的心。

我时常做梦,闭上眼就看见影怜在梦里对我笑,可这回她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呆呆看着我,同阴曹地府的那些行尸走肉一样。

我再睡不着,披衣起身,踩着零落月光走到府邸墙边——自打我升位后,慕浱就下令把墙重新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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