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我的眼睛也被黑布缚住,根本无法辨别来人和方向。
总算我意识清明,勉强提起一丝力气问话:“你们究竟是谁?不知道绑架正统命官是死罪吗?”
“闭嘴,老实点!”
我刚说完后背就遭到重击,这一下实在太狠,我的五脏六腑如同放在火上炙烤,灼烧之痛如入四肢百骸,忍了又忍才强压下喉头的腥甜。
“主上说了不能伤她,你明知故犯是觉得活腻了?”一个挟持我的人开口训斥。
“你别看她年纪小,功夫可是不差。我若不伤她,只怕她中途跑了。”方才打我的人解释道。
一双手缓缓地在我脸上摩挲,我嫌恶地别开脸去,听得一个人笑了:“性子这样烈,也不知主上怎么对她感兴趣。”
另一个人调笑道:“性子烈了好,这样才有趣致。”
我翻了个白眼,心中冷冷一嗤。
我去你大爷的趣致,等姑奶奶我脱了身第一时间就把你们一锅端了,那就更有趣了!
也不知行了多少路,恍惚间我被带入一间密室,四周极静,隐隐有清泠泠的水声。
“来了?”是个沙哑的男声,嗓子受过人为破坏,听得人心里无端端发怵。
“主上。”
我觉得肩上一松,原是几个挟持我的人放开了我。我用手去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听得被称为“主上”的人问道:“本座记得曾再三嘱咐过你们不许伤了她,现在她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
一人战战兢兢地开口:“主上,属下恐怕她中途跑了,就……”
一声闷吭伴着重物落地的声音,是那人被一脚踹到了墙上,顷刻没了声息。
这位“主上大人”还真是够心狠手辣的,对自己的属下说打就打说杀就杀,真是跟慕浱有得一拼。
“你们都下去吧。”
余下几人连声诺诺,拖着尸体退了下去。
“没吓着你吧?”他的声音温和得让人仿佛如沐春风,却听得我心头发冷。
“没有。”我稳下心神。
“这黑布挺碍事的,怎的自己不取下来?”他和风细雨地笑笑。
“你没说让我取,我便是有心也不敢啊。”我装作顺服,心中却有打算。
“还是取下来吧。”
我太久没见光亮,骤见强光一下被激得眯了眯眼,好半天才缓过来。
眼前这个男人我从未见过,却又不觉陌生。他把面容隐于兜帽下,整张脸笼于阴影内,不肯示人。
地上置了个火盆,毕剥作响,衬得密室内格外静谧。
我带了些迟疑缓缓道:“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或许吧,你大约在幼年时见过我。”那人只紧紧凝视着我,像是盯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似看不够般地贪恋。
我从未被陌生男子用这样灼热的目光盯着看过,却又不好阻止,只能微微把脸别开以躲避他的视线。这一转脸不要紧,要紧的是我看到一面屏风,屏风上绣着一朵牡丹,妖艳恣意,旁逸斜出,正是黑衣人身上的图腾——掌花案!
原来他才是幕后主使!
我把震惊压下,明白现在绝不是细究的好时机,只问道:“你为何把我掳来此处?”
那人不紧不慢,柔柔道:“就是突然想你了。”
我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这流氓耍得还真是理直气壮无懈可击啊!
我忍着气:“好,那你这么明目张胆不怕被人发觉?”
“被谁发觉?你的上司慕浱么?”他忽地大笑,带着不屑与鄙夷,“他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呦呵,有胆量!我终于找到一个不怕死的敢挑战慕浱了!
“你和慕浱有仇啊?”我从他的语气中琢磨出些许意味来。
“我和他何止是有仇,简直是有血海深仇!”那人仰面朝天叹息一声,却没了下文。
我本来还想拖延时间顺便八卦八卦,见他闭口不言也有些着急,复又问道:“你想报仇吗?”
“想,但是时机未到。”他目光阴沉,嘴角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凝了些狂傲与邪气。
“你究竟是谁?”我看着他的神情,此刻也生出些疑惑与怯意来。
他抚了抚手上的戒指,沉沉道:“你的主人。”
呵!口气还真不小。
“你为什么选择我当你的属下?”我心下生疑。
“一则是因为你是慕浱的心头之好,二则嘛,”他轻佻一笑,“因为我钟意你,而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按理说我被人表白了是应该开心的,但是我听着这话怎么这么恶心呢!
我心下不悦,蹙眉道:“你弄错了,慕浱根本不喜欢我。另外,我怎么就没权利拒绝了?我又不欠你的!”
那人倏尔面色一沉,冷声道:“你拒绝我?你是不是喜欢上慕浱了?”
这人真是和慕浱一样有毛病!
我烦得够呛,还是硬耐着性子应付他:“我不喜欢他,也不是存心拒绝你。你给我表白口口声声说爱慕我,而我却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接受你?”
“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你的主人就够了。”他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目光悠远,“至于接受么,那是迟早的事。”
嘿!我这暴脾气!
我死死忍住想把这人暴揍一顿的冲动,只能愤恨地想着待回去后一定要让慕浱把他们一窝端了。
我面无表情看他:“你若是掳我来只是为了表一通白,那我知道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那人似乎有些扫兴地叹气:“也确实到时间了,下次再请你过来。”
还敢有下次!
他扬声向外面道:“你们务必安稳地把她送回去。”
我从军营里跑了圈马,接过赤血递给我的水喝了口,苦恼道:“我觉得我最近总是忘事。”
他拿着水袋大饮了几口:“许是你最近太累了。”
我近日是挺累的,父尊复了我神女的身份,同时予了我领兵权,另赐封号“昭纯”,确是风头无两。
受册封时我听得封号颇怔愣,呆呆问册封使:“我原来的封号就很好,父尊怎的又另赐了一个?”
册封使同我在神宫就极熟络,当下也不瞒我:“据说是慕浱真神向神尊提议的。真神说‘德’字不好,从前便因这字生出许多祸端来,又道‘纯’字符合您单纯良善的性子,最好不过。”
我略一琢磨,慕浱所说的“祸端”当是指我和良润那一段往事。
但是“浱”和“纯”同音,“昭纯”连起来说不出地怪。
英杰案的审理进展顺利,慕浱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他认了谋害前花君之罪,今日正是处决之日。
“这个点快到正午了?”我放下水袋,眯眼看了看头顶明晃晃的太阳。
“是啊,英杰该被押往刑场了。”
“景合会去吗?”自摄政王谋反“死后”,慕浱不但不追究景合的责任,还让他顺理成章地承袭爵位,着实令人费解。
赤血想想:“他是新任摄政王,自然该到场。”
我点头:“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大牢看着,以免出了什么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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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文鳐鱼:传说中的鱼名,又名燕鳐鱼、飞鱼。形状像鲤鱼,长有鱼的身体,鸟的翅膀,白头红嘴,身上有苍色斑纹,常在夜间飞翔。叫声像鸾鸡,肉的味道酸中带甜,据说吃了可以治疗癫狂,见到它天下丰收,是立毅叠登之兆。[资料来源:百度百科]
第19章 荆棘满怀天未明
英杰颓然坐于监牢内的衰草上,与往日大不同。数日前我见他,他只气色不大好,面色发黄,到底精神还是尚好的。可如今他的脸褪尽血色,同阴曹地府的鬼怪那般,看着便觉骇人。
狱卒为我打开监牢的门,我矮身进去,不经意地往他灰败的面上一扫:“时辰已到。”
他木然地拖着铁链站起来,我看着箍在他手脚处的玄铁,虚扶了他一把。他神色淡漠,问我:“红宁怎样?”
我心中发酸:“她很好,你放心。”
他僵硬地点点头,举步往外走。
我听着铁链声摩擦着地面,心里直发慌,扫了眼远远跟着的狱卒,心中生疑:按理讲他们不该跟这么远。
但这确实是个得知真相的大好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瞅准这个空当问道:“慕浱和你作了什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