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要去大理寺,为了遮掩病容,还化了妆容的。
温馨气氛瞬间告吹。
燕埕珉:“……”
一腔真心碎成渣。
沈珺九见燕埕珉满是哀怨的看着她,大眼里满满都是控诉和不满,她低笑了声,扬声叫了外头的人送了热水和干净衣裳过来,让燕埕珉梳洗。
如今已是十一月的天,京中已经很冷了。
燕埕珉和招宝是偷偷摸摸出的宫,身上就穿了一层薄袄,又是爬墙又是钻狗洞的,早就冻得不行。
冬青带着人将水送上来后放在架子上,沈珺九瞧着连架子一半儿都够不上的燕埕珉,促狭道:“要不要让人替你洗?”
“不要!”
燕埕珉让冬青端了个矮凳,他顿顿的踩了上去,就着盆里的热水将脸蛋和手擦拭干净,露出白的跟剥壳鸡蛋似的小脸来。
沈珺九他伸着脖子去够水盆的动作,笑得肩膀直抖。
燕埕珉扭头怒道:“母妃!”
沈珺九憋笑,“你还小,够不着也正常,不如让冬青抱着你,要不然让她替你换洗……
“我不要!”
燕埕珉看着自家母妃那满是笑意的眼睛,忍不住羞恼的瞪了她一眼,一边暗恼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么点儿大的小豆丁,一边极为艰难的从凳子上爬了下来,然后抓着衣裳就跑去了碧纱橱后的里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噗哧……”
沈珺九忍不住大笑出声,直接将里头的燕埕珉笑得脸蛋通红,而冬青也是忍不住弯了眼。
“小姐和世子很投缘?”
冬青还从没见沈珺九这般放肆笑过,而且她总觉得小姐和这位东山王世子之间有种旁人插不进去的亲昵,不同于和王爷之间的男女之情。
小姐对这位世子爷极为纵容,而这位世子爷瞧着小姐也带着濡慕和亲近。
沈珺九伸手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连声音都带着几丝罕见的欢愉,“是啊,很投缘。”
冬青忍不住看了眼窸窸窣窣的碧纱橱后,压低了声音:“奴婢听闻东山王和王妃是为了救陛下而死,这位世子极得陛下看重,不仅将他养在宫中,还单独赐了紫云殿给他居住,各种赏赐不断。”
“东山王就只有这么一个遗孤,他之身上关系东山郡那头大小势力,小姐与他亲近,陛下那边恐会忌惮。”
“我不与他亲近,明启帝就不忌惮了吗?”
沈珺九笑容淡了些,拿着帕子擦着脸上被那臭小子抹上的泥印,“宋家的事情出了后,天阈商行曝光,我和你家王爷又有婚约。”
“就算我现在什么都不做,也是皇家那头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能将我除之后快或是取而代之,也不差这一桩。”
第817章 作戏
燕埕珉的父母的确是为了救明启帝而死,可这中间到底是有多大的水份,沈珺九比任何人都清楚。
当时明启帝南下前往东山郡遭遇刺杀,东山王为救圣驾被人截杀很是正常,可是东山王妃带着还不到一岁的燕埕珉逃离时,身边却是跟着足足四五十个护卫的。
东山郡是东山王的领地,那些人都是王府的精兵,不说以一当十,以一当五却是足够的。
可偏偏就那么巧,他们逃离的路线偏离了最初的方向,远离了官道,结果错过了营救的官兵,被追杀的人堵到了绝境。
王府数十精兵死伤大半,王妃为保护襁褓之中的幼儿被射杀而死,最后若不是其中几人以性命相拼护住了燕埕珉这个东山王府的独苗苗,说不定整个东山王府都死在了那一次的刺杀之中。
明启帝据说是伤了胳膊,燕埕珉活了下来,却被他以体弱且年幼不便带回京城,留在了东山郡,交给了一群本就不那么良善的亲人手中。
燕埕珉能够活下来都是他命大。
沈珺九后来从燕埕珉口中知道,他从两岁开始隐约知事的时候,就过的极为不好。
明明是东山王府世子之尊,可因为没有父母庇护,那些所谓的亲人野心勃勃、狼狈为奸,在外时对他还好,关起门来便各种刻薄恶毒。
要不是当年追随他父王的精兵在那一场刺杀之中还有几个活了下来,死死护着他,说不定他早就死了。
后来眼看着他平安长大,根本没有像是外界所传那边因病弱“早夭”,反而被那几个精兵护着夺回王府与那些个亲戚清算时。
明启帝就突然一道圣旨,说听闻他被人苛待,懊恼未曾好好照顾他对不起他死去的爹娘,然后严惩了那些所谓的亲人之后,就强行将他接进了京城。
其实说起来也挺可笑的,明启帝看似对燕埕珉极为恩宠,又是赐住紫云殿,又是各种恩赏不断,将他护的跟眼珠子似的,甚至地位恩宠连皇子都不如他。
可那些宫里的人暗地里欺负燕埕珉,甚至那几个皇子公主好几次都险些害他没了性命的事情,明启帝却是一无所知。
每次出事之后,他总是打罚紫云殿的人,或是杖毙几个出手的小太监,然后送去远比之前还要厚重的恩赏,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对燕埕珉好。
可那些皇子公主却没有一个得过惩罚,最厉害的那一次,就是沈珺九救了燕埕珉时。
燕埕珉在床上昏迷了整整五日才险险救了回来,可害他的那个皇子也不过是被狠狠责骂了一通,禁足了三个月,却连板子都没打过。
那时人人都说明启帝疼爱东山王世子,可沈珺九却觉得那些人怕是都眼瞎了。
皇宫之中都是人精,燕埕珉要是真有帝王宠爱,有皇帝护持,那皇宫中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敢去伤害他?
明启帝要真在意他这个侄子,在意这个东山王留下的独苗苗,在第一次有人迫害他时就下狠手打死惩治,杀鸡儆猴警示其他人,往后还有谁敢碰他?
说到底,他摆出一副慈爱模样,不过也是作戏罢了。
第818章 母妃,你给我留点面子呀!
“……小姐?”
冬青见沈珺九眸色突然晦暗,脸上更满是冷沉,不由低唤了一声。
沈珺九回过神来,将那些往事抛在脑后随口说道:“放心吧,燕埕珉是偷偷跑出来的,宫中那边还不知道,而且就算真知道了,北王算起来是东山王的堂弟,是燕埕珉的亲王叔。”
“燕埕珉来北王府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明启帝就算有什么异议也只能憋着。”
沈珺九甚至在想着,若是叫燕无戈将燕埕珉从宫中要出来,养在北王府里有多大的可能性,虽然这便宜儿子也挺机灵,可毕竟外人眼里就是个小团子,她可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宫里……
碧纱橱后传来脚步声,那紧闭的门被缓缓推开,紧接着一道矮小身影拎着衣摆从里头出来。
沈珺九瞧见燕埕珉身上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出声。
燕埕珉拖着长长的袖子,身上罩着的是府中下人的上衣,他腰间扎着个腰带,腰带上下都是鼓鼓囊囊,而腰带后半截跟唱戏的似的拖拽在地上。
冬青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抖着肩膀道:“府里没小孩子的衣裳,这衣服太大了些……”
燕埕珉瞧着笑得都快打跌的沈珺九,脸上满是羞恼之色,扭头就想转身回去:“我不换了!”
“哎别!”
沈珺九连忙上前单手拽着他腰带,直接就让他走不了了,“你那衣裳都脏成什么样子了,再说我瞧着上面有好些泥渍和水迹,这么冷的天你穿着不怕冻着了?”
“你先就这么穿着,我叫人去给你买身儿衣裳回来。”
燕埕珉板着小脸:“那你别笑。”
“不笑不笑……噗哧……”
“母妃!”
沈珺九见小家伙恼羞成怒,那乌溜溜的眼都瞪圆了,连忙忍着笑低咳了声,“好了,真不笑了。”
她左手拉着燕埕珉就朝着旁边的榻前走去,见他想要挣扎就说道,“我肩上可是受了伤的,你要是挣扎我就抱你了,回头伤口崩开了都是你的错。”
燕埕珉顿时不敢挣扎,停下来后满是控诉的看着沈珺九。
沈珺九憋着笑将人拉到了榻前,叫冬青将他抱着坐上去后,这才替单手替他挽了挽袖子,层层叠叠的垒在手上时,几乎将他身子都遮严实了。
“冬青,去叫人给世子主仆买两身衣裳回来。”
她又扭头看向燕埕珉,
“出宫前吃东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