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焦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卢青桑,“大人太高兴了,一不留神喝多了,就醉了!”
“我没醉!”
卢青桑可不会同醉鬼打交道,她闪身避到一边,“你们把他扶到榻上躺着吧。”
易家兄弟把裴琰扶到榻上躺下,然后带着歉意对卢青桑说:“麻烦你照顾大人了,我们兄弟还要去前头送客。”
说完,两人就急匆匆走了。
留下一个醉鬼不省人事躺在榻上。
卢青桑与元宝面面相觑,元宝问:“姐姐,怎么办?”
“你去厨房拿点醋过来。”
听说好像醋是能解酒的,卢青桑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元宝很快就拿来醋,卢青桑舀了一勺子要给裴琰灌下去,躺在榻上的人眼睛突然睁开了。
她吓了一跳,“你醒了?”
裴琰起身坐起来,目光清明,一点也不像喝醉的样子,卢青桑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装醉的!”
元宝嗅了嗅,“身上这么臭,应该还是喝了不少吧?”
裴琰弹弹袖子,笑道:“我故意泼了酒在衣服上,实际上真没喝多少。锦衣卫那群人实在太能喝了,要是真跟他们喝下去,只能得喝到明日天亮都不能脱身。”
既然新郎官没有醉,元宝觉得自己不好在待下去,拿起醋罐就要走。
卢青桑无端紧张起来,喊了一声:“元宝。”
元宝小声说:“姐姐,我就住在你隔壁的厢房,有事就喊我,我听得见。”
说完,还郑重其事地看了裴琰一眼,这才离开。
裴琰失笑:“元宝护你就跟母鸡护着小鸡仔一样。”
卢青桑脱口而出:“她是担心你欺负我!”
裴琰:“我不会。”
卢青桑:“谁知道呢。”
她现在全身绷得紧紧的,裴琰要站起来,她就立刻后退一步,警惕地问道:“你要干嘛?”
裴琰叹了口气,“我不做什么,你放松些。”
“那你别动。”
裴琰顺从地举起双手,“好好,我不动,你别紧张。”
两人就这么眼睛瞪着眼睛,半响卢青桑觉得眼睛都有点酸,她揉了揉眼睛,走到离榻较远的床边坐下。
才一转身,又见裴琰站起来,她厉声道:“你又做什么?”
男女力气悬殊,虽然裴琰没喝醉,但他毕竟喝醉了,要是他借酒装疯作出一些事情来,这是卢青桑没法接受的,即使她内心是信任裴琰的,可是举止言行上还是不得不做出一些防备。
裴琰的表情很无辜,用手指着茶壶说:“我只是渴了,想喝点水。”
“我给你倒茶,你坐那别动。”
卢青桑给他倒了慢慢一杯温茶,递给了他。
“谢谢。”裴琰道谢,接过来一饮而尽。
喝完茶,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
卢青桑的眼睛像小鹿一样警惕地瞪着自己,裴琰不敢动,他试探地问:“我能不能去洗漱?”
卢青桑:“可以,不过你洗漱完要把衣服穿好。”
裴琰:“一定。”
浴房早有余妈烧好的热水,裴琰进去洗漱,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出来,见了卢青桑,马上解释道:“洗了头发,一时半会儿干不了,我先披着,你不介意吧?”
卢青桑:“没事。”
“那你去洗吧。”
卢青桑抱起衣裳去了浴房,拿起一面铜镜打量自己,一时之间竟有点认不出镜子中那个白皮大红唇女鬼造型的人是谁,自己都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大跳。
刚才对着这张脸,裴琰竟然能保持平静,卢青桑真有些佩服他的忍耐力。
再想想刚才自己紧张的表现,她自嘲地笑了笑,真是过激了,对着这张脸,谁都不会有冲动啊。
卢青桑卸妆梳洗,换上家常衣服,将头发随意挽起来,走出去。
裴琰盘腿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卢青桑挪到床边,在床上坐下。
此情此景,与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一点关系都没有,室内没有半点暧昧的气氛。
裴琰睁开眼睛,道:“今晚还需要打扰你一回,易焦易晃都在,客人们也都还没有离开,人多嘴杂,我要在这里将就一晚上。”
卢青桑点了一下头,起身从柜子里搬出一床被子,放在裴琰身边。
“谢谢。”裴琰再一次道谢。
卢青桑闷声道:“你不用总是跟我道谢,这来本来就是你的卧房,其实是我鸠占鹊巢了。还有我们的婚事,也都怪我……”
“不怪你,”裴琰打断她的话,认真道,“我说过,与你无关。”
“可是,是我先说我是你的未婚妻。”所以才会有后面的事情,这是卢青桑对裴琰愧疚的地方。
“你别这么想,你一介孤女,想要在这男人的世道活下去不容易,这都不怪你。要怪只是能怪——”后面的话裴琰没有说下去,用手指了指天。
“真论起来,是我对不住你。皇上、严太师,这些都不是好相与的,他们各有心思,才会促成今日这桩婚事。所以与你关系不大,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卢青桑低低地“哦”了一声。
裴琰道:“睡吧,明日我们还要进宫去谢恩,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他躺下来,盖好被子。
卢青桑抿抿嘴,也上了床,展开被子裹好自己,放下帐子,小小的一方天地只能她自己一人,这让她安心许多。
可是她一向有择床的毛病,躺下来后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很混乱,一会儿想裴琰的事情,一会儿又想着明天进宫的事情。
在现代时,她是一介平民,见过最高的官也就是个处长级别的,这到了古代一下子就拔高到最高级别,掌生杀大权的皇帝哎。
她像烙煎饼一样,一会儿翻一个面。
裴琰忽然道:“睡不着?”
卢青桑惊觉,不好意思道:“是不是吵到你了?”
裴琰道:“没有,我现在也睡不着,我们说说话吧。”
卢青桑想了想,问道:“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宫里有娘娘吗,我要不要去拜见那些娘娘们?”
“皇上……挺好的。”这个问题裴琰不欲多说。
“我们先去乾清宫拜见皇上,可能宫里的娘娘会见见你,我已经给黄太监打好招呼了,到时候让他带着你去觐见娘娘们,你只需跟着黄公公就行。后宫嫔妃众多,皇后早已薨逝多年,其余的大多品级低下,无须放在心上,只有生了皇子的淑妃与贤妃需要注意些。但是也不用太担心,她们都是识时务的人,有我在,不敢拿你怎么样。”
皇帝对待后宫刻薄寡恩,仅有生育皇子的淑妃与贤妃才能做到妃位上,其余的嫔妃不足为谈。皇上这人生平眼里只有自己,没有他人,两位皇子出生时,钦天监算出,儿子克爹,刚才开始皇帝还不大信,后来每见一次儿子,就生一场病,从此皇帝就再没见过两位儿子,一直养在宫外,就只有逢年过节远远地见上一面。
连儿子都不见了,可想而知儿子们的妈也并不多待见,是以淑妃、贤妃只是在掖庭稍有地位,出了掖庭,在宦官外臣面前是没多少威信的。
“这样啊。”
“是啊,所以你不用担心。皇上的事情多,只是见一面谢个恩,很快就可以出宫。”
“那我们是不是很快就可以装作感情不和,和离啊?”
鬼使神差,卢青桑问出了这句话。
然后,裴琰就不做声了。
在结婚当天说那天离婚的话,确实大煞风景,但是这个问题总是不可避免的。一定要有个时间期限,不然就太耽搁人了。
卢青桑本着为裴琰考虑的心思,推心置腹地说:“大人你今年有二十五岁,再拖下去不太好。”
古代人的寿命并不长,可能活个四十五十就已经算好了,裴琰的年纪来看,在古代绝对算是大龄未婚剩男,再拖两年,找个姑娘结婚,然后生子,可能孩子生出来,他已经三十岁了。
而有些跟他同岁数的男人,成婚再早一点,可能到三十岁都快娶儿媳妇了。
卢青桑把这个道理说给裴琰听。
裴琰的脸色怎么样,她看不到,不过出乎她意料,裴琰的语气很不好,似乎不领情,淡淡道:“卢姑娘不必为我操心。”
卢青桑:“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耽误你。”
裴琰:“不耽误,我只怕自己耽误姑娘你。其实我原本就从没打算娶妻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