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上首的白鹭,听得响动,也是站起了身,目光投向后堂,凝声吩咐了一句,“快去请郎中。”
当即便有衙役舍了仗棍,出堂而去。
而不多一会儿,厉卢便抱着莲华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之内,其身上着着的,才被杨桃换过的衣裳,大团大团的血色,沁过面料,滴落在地。
“怎么回事,不是血已经止住了吗?”桐花心顿是一揪,下意识里,便是开口吼道。
“我不知道,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跟在厉卢后面的德叔,听得桐花的声音,愣了一下,便是抱住了头,使劲的揉搓了几下,然后顿下身去,喃喃言道。
“莲华,你别吓娘,你别吓娘啊!”春大娘亦是住了手,急忙奔到莲华边上,瞧着莲华面若死灰的脸,惊慌失措的大喊道。
莲华听得春大娘的声音,睫毛微颤,似用了很大的力气,这才睁开眼来,她瞳孔微颤,目光流离,找了好久,这才将目光聚焦在了春大娘身上,她张嘴喃喃,言语无力,却也足矣让周遭的人,听了个真切。
“下,下辈子,我……我再也,不要做你们的闺女了。”
说罢之后,莲华喘了喘气,然后将视线挪到了桐花身上,她望着桐花,微弱的瞳光中,似乎藏着深深的羡慕,她张了张嘴,想要对桐花说些什么,也对桐花说了些什么,只是刚刚的话,该是已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桐花只看见了莲华嘴巴张合了几下,便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莲华,别睡啊!娘只剩下你了,你别抛下娘啊!”春大娘见莲华这睁不开眼的模样,拉上了莲华的手臂,摇晃着,便是大喊了起来。
桐花见此,心亦是提到了嗓子眼,她目光频频往外看,只见一衙役领着个郎中过门而来,顿是喜了一分,抓着燕琛的手,也是不自觉收紧。
“郎中来了,快让郎中给莲华看看。”
“快把人放回堂后去,我刚不是说了,不要将人移动,这血好不容易才止住的,你们怎可让她乱动,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这郎中就是先前给莲华治过的郎中,一瞧着莲华血滴答滴答直往下掉的模样,顿是气得直跺脚,直接张口便训斥了起来,还不忘将手搭在莲华的脉上,查看她此事的情况。
厉卢闻言,抱着莲华便往后堂而去,郎中自然紧跟而上。
桐花也是提步,意欲跟上,然却听到春大娘的唾骂声,再度传来,桐花下意识以为这是和自己说的话,心里也是防着春大娘,目光向春大娘的望去的同时,身形不自觉就往燕琛的背后藏了藏。
“你个挨千刀的,你刚刚做了什么啊!我走的时候,闺女还好好的躺在那里,怎么一下就出事了啊!”
不过,这才倒是桐花理解错了,春大娘拉着德叔的衣裳,想要将其从地上揪了起来,更是红着眼,大声问道。
“我不知道,我就呆着屋里,她自己醒来的,我清醒过来的时候 ,她就已经摔在地上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德叔被春大娘晃了两下,眼神放空一般的望着春大娘,嘴里喃喃着,像是和自己在说话,又像是在回答春大娘问题一般。
春大娘闻言,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她撒了德叔的手,目光却是转到了桐花身上。
燕琛目光一凝,直接将桐花拉到了自己身后,然牵着桐花就往后堂走,绝不给春大娘半分迁怒桐花的机会。
到了后堂,燕琛也是不停,直接往桐花就往后院处带。
“惑哥,我想看下莲华的情况。”还是桐花拉住了燕琛,略是几分担忧的望着后堂处,并向其道。
“你先去屠夫人那里,若有情况,我让人来通知你便是。”燕琛闻言,确是皱了皱眉头,对于那些个不讲道理的人来说,只怕便是站在那里,也是碍着她的事,燕琛不想桐花因此,再度被春大娘怪罪,所以,稍一考虑,还是拒绝了桐花的提议。
桐花见燕琛这么说,虽是有些不甘,但还是顺服的不再坚持,往后院而去。
“不,不可能!莲华怎么可能会死呢!老天不会这么残忍的,郎中你医术高明,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吧!我就只剩这么一个女儿了,她要是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桐花还未走了几步,只听得后堂处,忽然传来春大娘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桐花顿是止了脚步,转头望向燕琛。
“去吧!那不是你能管的事。”在春大娘的哭嚎声中,燕琛神情半分不变,他望着桐花,淡然道了一句,直接断了桐花想要回去看看的念想。
桐花纠结了一下,她知道燕琛是为了自己好,但如今事已至此,便是再怪,于生死之上,也实微不足道了些,她和莲华终归是认识了一场,若能再看看她,也是好的。
桐花踌躇不决间,却见厉卢从后堂转了过来,桐花眼前一亮,忙是急声问道,“厉卢,莲华她如何了?”
厉卢听得桐花问询,只是摇了摇头,他迟疑着看了燕琛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纠结之意,而纠结间,后堂之内,传来的哭声,似乎更大了一些,厉卢咬了咬牙,向桐花说道:“莲华姑娘想对你说,她很羡慕你,还有……对不起。”
桐花闻言怔了一怔,这才醒悟过来厉卢转述的话,应该是莲华在正堂时,自己未能听清楚的话吧!
羡慕她,对不起她!
其实想想,莲华其实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切错就错在她有那么一个胡搅蛮缠,愚昧无知的娘,而莲华懦弱的性子,这才是一步一步将莲华拉入现在的深渊之中的原罪。
桐花愣神间,燕琛上前,伸手一将桐花拥入怀中,一声轻叹,传入桐花的耳里,将其从愣神中惊喜,“也许,这才是对她最好解脱。”
“终是一条命啊!”桐花将头埋入燕琛的怀中,幽幽然道。
第92章 (已补章)
莲华终究还是没能熬到这一日晚上, 于傍晚之际,终是撒手人寰,春大娘哭嚷着, 直差不多将县衙掀了顶盖去, 燕琛见此,更是不准桐花前去探望。
桐花也没强求, 只春大娘家境,她也是十分清楚, 若她不插手一把, 莲华只怕会草草入葬,桐花托了张大, 上得后堂,欲赠棺木, 好让莲华入土为安。
只没曾想,张大去则便返, 返回之际,更是神色古怪。
“桐花小姐, 只怕这棺木送不上了。”
正在等张大回讯的桐花闻言,自是愣了一下, 想想春大娘的性子, 桐花怕喃她讹上县衙,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是又生了什么事端吗?”
刚刚衙役来报,县衙口来了一群人,抬了棺材过来,我去后堂处,也未曾见到春大娘, 不过倒是瞧见了县里有名的阴媒婆,说是里面的正在换新裳,想是那春大娘一家,已经给莲华姑娘定了阴亲了。
“什么!这,这……又成了怎么一回事?”桐花全然愣了一下,下意识里望向燕琛。
“我们过去看看吧!”这次燕琛倒是主动提及了此事。
桐花自是想探个究竟,听得燕琛同意,自是拉上燕琛,二人快步往后堂处而去。
“你们是什么人,围着在这作甚?”待桐花到了后堂时,堂外已站了不少的人,一掀了棺材板的棺木,亦赫然在堂,而白鹭亦是另一处匆匆赶至。
有燕琛,白鹭在,桐花亦是有了依仗,这说话,也是提了几分底气。
不过,那对面的人还未应话,白鹭已是率先冲着对面一老者拱手行礼道,“曾先生,你缘何在此?”
“白大人,你们认识?”桐花愣了愣,向白鹭问道。
“这是曾家学院的院长,也是我县学的执教,本官自然认识。”白鹭向桐花解释了一句,然后又转向曾老爷,向其问道,“曾先生,这个时候,你如何过来了。”
“老朽惭愧啊!”曾先生已袖遮面,似无言面对白鹭一般。
其身侧一脸悲痛之色的中年男子,冲着白鹭行了一礼,开口说道,“白大人,还是让在下说吧!”
此人一言,桐花等众人目光,瞬是聚集到了那人身上。
“我家侄儿无福,未至双十载,还未屈亲,便已年华早逝,婶娘恐其泉下孤单,着了阴媒,欲给侄儿定个冥婚,也是机缘巧合,屋内的小女子的八字,于我侄儿乃是天作之合,且其双亲已应亲,我们这过来替侄儿迎冥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