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公主贵(75)

作者:长安小郎君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顾娘是黄氏的知心人,自然看出黄氏有些不稳,便小声劝道:“虽多了一样东西,但他们岂知用在了何处,又用没用?不过都是周燕阁的罪证,是她藏着备用的罢了。”

黄氏暗舒了口气,也算有了计较:“罢了,且先去。”

二人不过粗粗作一私语,很快又恢复忧切痛心的神情,也稍稍加快了脚步。可她们不知,李珩虽走在前头,却早与韦妃暗通眼色,夫妻把这对主仆落后的情状都看在了眼里。

几个小奴领命先去搜查,及至众人抵达,周燕阁的居所已被翻得凌乱不堪。屋内陈设四散于地,院中花木亦被践踏无遗,就像是遭了贼,然后又有风霜肆虐。

不过一刻,在内房搜寻的一个小奴匆忙跑出来,双手捧着一个纸包,向郑二郎禀报:“这东西压在衣箱里,怪难闻的,不像好东西。公子看看,可是什么?”

二郎接来,尚未打开便从纸缝中洒出红色的粉末。他原也不懂这些无良马商哄骗人的东西,但还是在传言中了解了绛石散的效用和模样。于是,这包绛石散被他狠狠甩在了周女面上:

“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狡辩!!你伤我爱妻,害我家门,阴毒至此,十恶不赦……”

然而,二郎的话还没说完,怒火升到一半,在花台翻找的小奴又递来两个瓷瓶。这一次,他再无耐心等小奴说话,也不必辨别,一掌抓过两只瓷瓶,直接砸向了地上的罪人。

周燕阁早是不堪,又才被绛石散迷了眼睛,只趴伏在地上呜咽啜泣,已不成个人样。

两个瓷瓶倒未再砸中她的脸,但也就在她的头前砰然炸开。碎瓷飞蹦,在她颊上割开一道鲜红,也缀上了三五星点。刺痛令她惨叫,却不止是皮肉之痛——她平生自矜的美貌,她唯一拥有的,可引以为傲的东西,毁了。

而这般惨状并不引人关注,更无人可怜她。众人的目光很快聚在了瓶中散出的两种粉末上。两种细粉,一样与纸包的绛石散无异,另一种,则是紫色的。

紫色的粉末是什么呢?

除了黄氏主仆清楚,李珩夫妻亦瞬间明白了。不动声色,韦妃轻轻嘱咐青绵:“去唤他们进来吧,是时候了。”

既是惩恶,李珩夫妻自非空手,而事情虽和他们料想得略有差别,但终究同本同末,归于一源。

青绵遵命悄然离去,而黄氏那头顾着自身,倒并未察觉。她在忐忑,在极力斟酌,目下的情形离最坏的局面,已不远了。

唯一个好处,便是周燕阁满面血迹,精神颓丧,视线迷离,根本无力在意多出来的两样东西。便也不曾反驳辩白,近乎是默认了。思及此,黄氏忽然心气一提,背水一战般:

“燕阁!你简直太过分了!便是看在与二郎同门多年的份上,你也不该下此狠手啊!云安善良大度,又哪里对不住你呢?!”

这话自然只是前章,粉饰她作为长辈的痛心疾首,引人动容。含泪转目,她又向二郎说道:

“事已至此,燕阁自然罪孽深重,但她是我的儿媳,我亦有失责之罪。只望你,能看着我的一点薄面,还有你与三郎一点手足之情,就让我送她去见官吧!我不会偏私的。”

其实黄氏的目的还是没变,就是更急了,急于趁势了断,避开风险,将罪名止于周燕阁之身。

而她真的快做到了。毕竟二郎还没到失去理智,要藐视王法,手刃周燕阁的地步。他也就是要拿周燕阁到有司法办,按律严惩。

可,黄氏终究未能如愿。她的求告声未落,青绵便领着几个人回来了。也在此时,李珩忽然击起掌来,一声声缓慢而笃然,既为提点众人,更是提醒黄氏——

她的闹剧,该收场了。

跟随青绵进来的人一共四个:阿奴,许延,服侍周仁钧的周家老仆,还有一位斯文瘦弱的中年男子。

郑梦观将眼看时,识得其三,唯许延是今日初见。而到了黄氏眼中,她竟遽然惊恐,那一瞬,所有的好胜之心便都荡然无存了。

她不认得许延与阿奴,却认得其余两个。而让她骤然失色的,正就是站在最后的那位中年男子。

李珩一笑,唤了许延上前,指着地上紫色的粉末道:“你去看看,那紫色的东西是何物,是不是,秦艽。”

许延即去,拈起少许粉末细辨,又放在鼻下轻闻,很快大声而笃定地回道:“正是秦艽磨成的细粉!”

至此,郑家人还蒙在一片云雾之中,也没人注意黄氏的变化。

郑梦观能体会到其中必有更深的隐情,但也是无处去猜。喉中咽了咽,胸中沉了沉,他冷静肃然地问起李珩:

“大王这般究竟何意?”

“二公子莫急。”接这话的却是韦妃,她轻移莲步,淡笑从容,“吵闹了这半日,也该消停了,就让我给诸位说个故事吧!”

韦妃着意加重了“故事”二字,然后目光同着余音,直直地朝黄氏扫去:“这个故事,别人不知,但云夫人或许是听过的。”

这话也有余音,幽幽淡淡似轻烟无形,却已隐隐深深妙在诛心。

第59章 画不成

韦妃看似随意地将黄氏推到了众人面前,自然不会就此而止。她为的是震慑,是铺垫着,要让她的存在更加“夺目”。

黄氏也真的什么都说不上来了,脸色一沉到底,暗如死灰,昔日柔美爱笑的眼睛,木然涣散,俨似一双鱼目。唯是忠仆顾娘在身侧扶持,却也和主人一样,神采委顿。

韦妃又作一笑,然后闲话家常般,泛泛谈讲起来:“三十年前,邻郡有一户百姓家,夫妻靠采药卖与药铺为生,膝下只一个小女,自幼容貌出众,长到十三四岁,已是坊间闻名的美人。夫妻便要为女儿定一门亲事,虽然家贫,也不愿委屈了她。”

韦妃才将云雾拨开薄薄一层,众人的目光已细细碎碎地落在了黄氏身上,犹疑间又添了好奇。尤其是家君郑楚观,皱眉凝思,觉得这故事有些耳熟——

黄氏是二十七年前嫁到郑家的。那一年他七岁,尚是家中独子,母亲陆氏便是因为经年不曾再育,子嗣单薄,动了为丈夫纳妾之心。其后遣人各处采选良家女,不久就挑中了黄氏。

七岁的孩子已能记事,他隐约听府里的人谈论过这位庶母,好像就是出身于采药人家的。

韦妃继续说道:“可夫妻不知,其实女儿早已心有所属,情郎就是常年与他家收药的药铺家的儿子。二人青梅竹马,也真是郎才女貌,原该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只惜,这男儿是次子,无缘继承家业,而又无心医药,成日就是醉心诗书。”

前一段话或许明显些,但说到这里却又不清明了。药铺家的儿子,会是谁呢?与这故事,或索性就是与黄氏,又有何关联?

“因父母也认识这郎君,两家熟悉,女儿便主动去求父母成全。可夫妻却反常地不愿,认为女儿天生丽质,嫁给一个家业前程俱无的书呆子,是埋没了。女儿并未气馁,便又去劝情郎寻个营生,或者就同继承家业的长兄学学药理,总归摆个样子,先成其美事。”

韦妃说到此处,虽仍旧淡定,却到底流露出一丝恻隐。顿了顿,心绪平复,又道:

“然而,郎君亦有自己的志气,想要参加春闱考取功名,反又让女子再等他几年。女子痴情,辗转也就同意了,想他若真得了官,那父母必定更高兴。于是一等又是两载,却,还是没等来喜讯。女子二八,正是鲜花绽放的好年纪。父母不愿再让女儿耽误青春,要她断了念想。她也无奈,最后去问了郎君,郎君犹豫了,也不愿失去爱人,便许诺下月就托兄长去提亲。”

“那他们后来顺利成亲了吗?”问话的是郑濡,一片天真,听得入迷,也不解韦妃深意。

韦妃缓缓摇头,深吸了口气,将目光拂向黄氏:“还没等到下个月,转过几日便有一个富贵人家的仆妇寻上门来。她是听说了这家女儿的美名,特来相看,若相中了,就要接回去与家君为妾的。”

“她父母竟也舍得?”郑濡觉得不可思议,她是世家闺秀,侯府嫡女,纵知人情,也难体察贫寒人家的难处。

“她父母起初也不舍,但那家的人也虔诚。而况是他们八辈子也高攀不起的大族,许了钱财,又如娶妻般正式下聘,给足了体面,她父母便无不愿了。这女子无奈,又苦恨情郎相误,终究赌气似的去了。朝夕之间,就从贫女变成了贵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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