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公主贵(7)

作者:长安小郎君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左右夫妻间尚是有名无实,云安也不好催着他什么,说完便又跨出房门,倒不去远,就靠着门,在门槛上坐了下来。她其实也一向睡得晚,此刻天上一弯月钩,光华澄明,权作赏月也无妨。

然而,郑梦观还有话说,并不是“自便”之意,却见云安极有分寸的样子,心中不觉一顿。他想起小妹郑濡,同是世家门第,也只相差两岁,云安的行事态度却很特别。这非关各人性情,只是究竟为何,他还摸不透。

“我歇得迟是长久的习惯,你不必熬着,若是累了,就去内室睡下。”想了想,郑梦观走去劝了一句。

云安仰面望他,嘴唇轻抿,又回头看了看屋内,指着堂上一张平榻道:“我睡内室,你呢?是晚些进来,还是又要睡外间?”

云安自然知道郑梦观还无意圆房,她也不是这意思。她只是不得不有些思量:昨夜只一夜,百子帐也拆了,夫妻如何,外人难知细详。今后则不同,院内屋内都有小婢侍奉整理,夫妻分榻,总有痕迹,时日长了必瞒不住,便难免传出闲话。

大家族,人口多,口舌自不会少,这是云安在裴家十二年所懂得的最简单的道理,也是才在郑家领教过的。她看重这门婚事,也不愿意多事,在心底的打算里,尊严二字分量极重。

“你倒别误会。”见郑梦观久不回答,云安便知他是为难,站起身,索性一气讲明了,“你自然有你的原因,我既认可,便不会多问。只是,你我毕竟已是夫妻,为这名分面上也要应付。不然人多眼杂,未免传言,多少不值。所以,以后同榻分枕,可好?”

这番话同昨夜的誓约如出一辙,且云安说得更冷静,更沉着。郑梦观固然是有自己的缘故,但听完之后就只剩了一样感觉:愧,不仅是愧于自己的做法,更是愧于这小女子的气度。

“是我思虑不周,就依你所言。”

云安倒没想着几句话就成了,十分惊喜:“多谢多谢,我睡觉还算老实,若有不好,你只管叫醒我,我不生气!”

小丫头的脸变得快,郑梦观慢了一步,眼色稍一凝滞,才缓缓点了下头。这间隙,云安却已溜进了内室,从箱橱中搬了一套枕褥出来,铺在寝塌的里侧,只占得小半宽度。

郑梦观随后进去,云安已忙完了,正坐在被褥上歪头发笑。他望着不言,嘴唇抿了下,朝一侧衣架上取了寝袍,要出去换了。

“我不看,你就在这儿换吧。”云安察觉这人的举动,丢了这话,很快躺下钻进了被子,连头带脚都蒙得严实。

郑梦观未及迈步,闻言回头,只见榻上裹得蚕蛹似的一长条,当即忍笑不已。他原非严肃刻板之人,可这丫头也怪道有些不同寻常的乖滑伶俐,竟不知是个什么性子。

憋住这股劲,郑二郎用几声干咳掩饰过去,还是往外间换了衣裳。再进来时,那条巨大的蚕蛹冒了出两只眼睛。他暗咬住牙,目光故意错开,怕自己又忍不住笑。

“先前房门未关。”郑梦观也不知云安看没看到他出去,便有心摆出一句。说完,他走到榻沿坐下,动作虽还自然,却到底不曾直接躺下,顾忌着身后的眼睛。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为难的事?”

云安见这人纹丝不动,愈发沉静,便细想他方才对窗仰望的样子,或许是心中闷滞,有所不悦。她倒真不知自己刚刚惹笑了这人,纯粹是白纳闷一回。

郑梦观实无所思,顿了顿才转身应对。一见,云安又坐了起来,被子扯在腰间,丝发披在两肩,正一脸认真地注视他。“无事,你还不睡吗?”

云安吸吐了口气,展眉挤笑:“无事就好,若有什么,也能与我说的,你不妨吐露吐露。今后时日还长,姑且解闷也罢。”

这小女子说的话都还有理,郑二郎也多是认同的。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因一纸婚书成了连理,名分所系,便是情分所起,就算是友人同窗日常交际,再不相投,也必定是要来往的。

而况,郑梦观并不讨厌裴云安。

“云安,我今后便这样叫你吧。”

以名相称原是极平常的,不算件事,但郑二郎说得尤为认真,像是一种身份的认可。迟到了一日的认可。

“好啊,都这么叫的。”云安愉悦地点头,亦才想起来,自昨日起,这人还没正式唤过自己的名字。“那我也和你家里人一样,叫你二郎吧?总指名道姓也不好。”

郑梦观倒没在意云安是直呼其名,觉得怎样叫法都在常理,便随和地应诺下了。

长夜虽长,也经不起几番消磨,二人说完话便又到了四更。云安机灵知趣,先挨着内侧躺下了,脸面也是朝内。郑梦观望之一笑,很不自禁,笑意划过嘴角也不曾留下痕迹,然后才掀开被褥躺下去。

云安笑闹了一日,到底有些疲乏,沾了枕头没半刻便去见了周公。郑梦观平躺着,心神虽宁,却未曾入睡。他的两眼缓慢眨动,思绪随之游散,一丝一缕,或有意或无意。

云安的鼻息既稳且轻,但夜更静,一舒一吸便勾动着那一丝一缕,像微风轻浪,一阵阵撩拨着寂寥的滩涂。郑梦观转了身,望向云安的背影……

他只是看着,毫未惊动,然后在黎明到来之前,伸出一只僵硬的手,替这熟睡之人掖了掖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云安:熬夜小能手,不要妄想跟我比

二郎:一不小心输出去半张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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疒臼丨又 3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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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云夫人

暮春新婚,展眼已至盛夏。这月余的光阴里,云安与郑二郎相敬,与崔氏相安,与郑濡姑侄相亲,日子过得无忧无虑,轻松洒然。

一日午后,水亭闲坐之际,素戴忽然神秘地小跑而来,向云安说了件新鲜事——云夫人回来了。

云安原本久坐,打盹打得口水直流,猛听了,精神一振,抹了把嘴角急问:“就是郑家那位庶母,黄氏夫人?”

“还能是谁呢?”素戴连连点头,与云安携手对坐,眼珠看顾一圈,见左右无人才放开道:“我方才路过中堂正见下人挪行李,她和三公子就站在廊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四十多的妇人,又生养过一儿一女,身量肌肤竟还和少女一般,淡紫的衣裙,头上也没两样花钗,却越发衬得人脱俗,便说她二十出头也无人不信!”

云安将这话细忖,越发好奇。早在成婚次日,她便将郑家的人口摸清了。除了郑楚观、郑梦观及郑濡三兄妹是嫡夫人陆氏所出,郑家还有庶出的一脉,便是黄氏所生的长女郑澜,三郎郑麓观。

黄氏美貌,为老汉源侯的爱妾,因闺名一个云字,上下便都尊称一声“云夫人”。她的长女郑澜年长二郎一岁,十年前就已出嫁,夫家姓薛,是京都长安的世族。三郎郑麓观年未及冠,尚无名堂。

郑家办喜事之前,恰逢郑澜临产,因着母女多时未见,黄氏便在儿子的陪伴下,往京都探望看产去了。至将婴儿满月方回,故而云安一直不曾见过。

想过这些,云安脱开素戴站起来,正要说什么,却见书房那头郑梦观推门而出。他近日都未出门,除了寝食,便在书房钻研。夫妻二人的目光交错,云安顿了顿,然后跑了过去。

郑梦观不过是久坐疲劳,出来活动活动筋骨,未及伸展两下就见云安奔来,也不知何事,只好等着。可这丫头急切得很,风风火火来了,脚步还未站稳又先开了腔:

“二郎,有件大喜事!云夫人回府了,你做舅舅了!”

郑梦观自然明白话中所指,不觉突然,一笑道:“阿姊已非初次为母,早有两子,如今是她第三次做母亲了。”

云安即兴报喜,倒忘了去想郑澜已出嫁十载,有所产育也不新鲜了。她也笑笑,掩饰尴尬:“那也算是喜事,你阿姊真有福气啊!年纪轻轻便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多好,嘿嘿……”

月余时日虽不长,但朝夕相对,郑梦观对云安的举止性情已有些了解,只听这笑声干巴巴的,便知道她勉强,仍带笑道:“是喜事,多谢你来告诉我。时气炎热,还是少跑动,不要沾了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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