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公主贵(15)

作者:长安小郎君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蒙在被子里的云安听得不大真切,愣了半晌才猛地冒出来,像惊闻什么天大的事,却又在一个“想”字脱口而出之前,收住了汹涌的激动之情。

天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不想了?”二郎抿着笑意又问。他知道云安还好奇着,因为虽然看不见她的神情,却听得清她时缓时急的气息,她并不平静。

“……啊!”

云安专注地思索,到底不愿错过二郎主动的机会,可谁知外头的风又来了劲,当是时便将没防备的人晃甩了出去。但,惊险之后,云安并未感觉到跌滚在地的疼痛,她被卡住了。

卡住云安的就是睡在外沿的郑二郎,真是似曾相识的情形呢。

“别乱动,稳过这一阵。”

二郎的叮嘱其实多余,云安早发僵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叠在二郎身上,而上半身也都被这人抱持着。二郎身长,一肩一脚正好拦在寝塌的首尾护杆之内,用力撑着便掉不下去。

大风肆意,刮了许久也不见收。

云安觉得自己快流口水了,因为身子完全不受控,连着一张脸也没了知觉。她唯一有所感知的,是心跳,二郎厚重的心跳和她自己杂乱的心跳。两种跳动交错,像雨后春夜的檐宇下时大时小的滴水声,别有幽情,消受不尽。

不知几何,散漫的神思缓缓归位,云安也已被放回榻上。风或许是小了,但她感觉不到,只知那双手臂还缠在自己的腰背之间,手臂的主人对她说:

“云安,今夜就别离得太远了。”

云安无声地点了点头,大约忘了黑夜里是看不见的。她闭上了双眼,像只乖顺的羊儿依偎在二郎身前。这感觉真好,好到无法言喻,她喜欢上了这个怀抱,也喜欢上了这个人。

不知何时情起,但知此刻情钟。

……

良宵苦短,云安沉酣初醒时,郑梦观像往常一样早便起身了。她清楚地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不觉傻傻一笑,伸手摸了摸那人尚有余印的枕头。

“昨晚风闹得那样,娘子还做了什么美梦不成?”

素戴进来侍奉梳洗,恰将主人的一副痴相收入眼中,赶着便取笑起来。云安心里一恍,也知素戴俏皮惯了,丢了个白眼,道:

“美梦之美,在于不可说,说出来就不美了!”

素戴捂嘴忍笑,想云安不过是不好意思而已。她那副痴相哪里用得去猜?除了是他们夫妻和睦之情,也不可能有别的了。

“你笑什么啊,怪傻的。”云安倒心虚了,觉得素戴的眼神能看穿一切,咬唇忖度了片刻,索性认输,招来她并肩谈心,“你看来,二公子这个人如何?”

素戴见云安忽然认真起来,也十分仔细地去回想:“生得好人才,性情也和善,只是多少冷淡了些,好像藏着心事似的。”

要不说“旁观者清”呢?素戴的话真有些一针见血的意思。云安虽不至是“当局者迷”,却很少去琢磨二郎,直到近日发生了几件事,才着意留了些心。

“他说他四年前出过一次远门,一去三年,又说那个地方太远,他再也不会去了。说得时候有几分低沉,但我摸不准。我想,他若真的有什么秘密,必定就与那处有关。”

“那娘子直接问不就行了?”素戴将这件事看得很简单,并不懂云安的思虑,也更不知夫妻二人实际的关系。

“不管怎么样,他待我很好。”云安还是绕开了那个话端,脸上扬起温情的笑,“洛阳去对了,替嫁也替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这章还挺甜的请举手!

第12章 襄阳道

那日之后,路途一直顺风顺水,下过几场小雨,也都无伤大雅。到了第十七日,行舟已至樊城境内,襄阳近在咫尺。

也在那日之后,云安总是有意无意地去接近郑二郎,不刻意问什么,只是露个笑脸,或者扯个闲话。少女芳心已暗动,二郎的情状倒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变化,可能是默许,大约是认同。

云安都不介意。

……

“明日一早便能上岸了,怎么也不见你提起家中事?”

午后风和,夫妻在舱房的窗台下息肩。原本无话,二郎看书消遣,云安乖乖陪坐。可奈何时间长了,小丫头犯起困来,便要趴在案上睡,却猛被二郎的话挑醒了。

“什么什么?”云安自然高兴同二郎说话,但恍然间尚未回神,缓了缓,揉开了眼睛才明朗起来,“家中事啊,你想知道什么?”

连家都不想回的人哪里想提家中事?可云安也不愿拒绝二郎,折中之法,便就干脆让他自己提问。不过,二郎却皱起了眉头,似乎也不是打听之意。

“我没有想知道什么,只是觉得快到襄阳了,你总该有话说。”

云安听是这个原因,勉强笑了笑:“走时暮春交夏,如今晚秋孟冬,算来才不过半年而已,我没什么感慨,不知怎么说。”

这话却更奇了,二郎想不通,倒记起件关联的事来:“之前去见云夫人,不是说想起母亲了么?明天就能团聚了,不高兴?”

云安一时语塞,唇齿间像粘了胶似的张不开。她可以像那时一样搪塞过去,但此刻眼前人已是心上人,她便感到害怕了。她的身世比常人复杂,尤其是与母亲柳氏的关系,难以启齿。若是二郎知晓,他能理解吗?甚至,会不会嫌弃?

“你知道,我只是裴家的继女,而裴郑两家的婚约是先人所定,若不是母亲再醮,我便没有裴家的身份,今生都不可能与你结为夫妻。你当初接到婚书之时,可有介怀过?”

云安终究没有足够的勇气直接提起家事,她以婚书上众所周知的缘故浅探,说得小心翼翼,生怕拿捏不住分寸。

二郎一字不落地听完,心里生出一个久违的判断。他早就看出云安有些不同寻常,只是无从了解,但现在他有些明白了:小丫头在新婚之夜诸事不管,却急忙要立下一个不离婚的誓约,那不是特立独行,而是担心郑家反悔,无处存身。

二郎觉得事情应该就是自己所想的这样。

“先人之约并未指定其人,我们的婚事是合乎礼约的。”

这一句平实之语让云安感动得几乎落泪,还有什么比心上人的认可更珍贵的呢?

“云安,累了就去榻上睡吧,趴在这风口里是要着凉的。”

云安还在迷恋二郎的态度,正预备着要多告诉他一些家事,却紧接着被他打乱了。可这一打乱,似乎更令人心动。

“好。”带着通身游走的暖意和发热晕红的两颊,云安顺从了二郎,而临走前又去将窗子关了一半,“你也别受寒。”

郑梦观笑着颔首,然后一直目送云安走进舱房的内室。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意思,提起家事也不过是偶然的话端,是为了不让那丫头胡乱就睡,以免伤身。

……

行舟抵达汉江津渡之时,早有裴家的两个小奴守候。二人开口便说算着日子,已连等了旬日,因总不见人,还差点以为云安夫妇不会回门了。云安笑笑,不着一言,唯是郑梦观礼貌应对着。

他们到得尚算及时,裴女婚期在后日的十月廿八,与云安出嫁的吉日四月廿八整整隔了半岁。

登车往刺史门第去,即使车内比船舱小得多,云安也没有同二郎搭一句话。她只是捧着脸发愣,几乎懒得掩饰自己的心情。如此明显的情状二郎自然尽收眼底,他好几次想唤上一唤,却又怕是小题大做,终究存了个疑。

裴府在城西第三街,是座累世传承的祖宅,虽几经修缮,依旧恢弘轩峻。云安夫妻下得马车,门首也迎出来一对年轻夫妻,云安一见,小声提点二郎:“是长兄,长嫂。”

原来,这对夫妻正是裴家的长房,裴端与朱氏。

二郎大约知晓裴家的人口,因便行礼相认,互为寒暄。云安陪在一侧,只与长嫂略一致礼,并不屑与那所谓的长兄多说。

这朱氏出身诗礼之家,性子贤惠,虽顺从夫君,倒不是什么拜高踩低的人。可裴端就不同了,素以嫡长子自居,对柳氏母女排斥得很。故而,这相迎的情景再热闹,也不过是因为郑梦观的脸面,是裴郑两家的渊源,与云安干系不大。

云安对此简直太明白了。

少时,四人一道进门,裴端因请二郎中堂稍坐,朱氏便陪着云安先去安置。安置之所就是云安曾经的闺阁,东厢后头的一个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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