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公主贵(107)

作者:长安小郎君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君要臣死,何须有罪,只是臣尚有一言。”郑梦观警醒着分寸,紧绷心弦,向李珩大拜了一礼,“臣年少时便志在从军,若非长兄催归,臣恐怕一辈子都会留在北庭。故而,就算没有云安,臣也是真心想要为国效力的。”

“朕连你的命都不放在眼里,难道会在意你的真心?”李珩不耐烦,也不想听这些不合时宜的忠心表白。

郑梦观沉了沉气,复又端肃下拜:“臣是想说,臣与陛下,其实另有一个可以存在的交易。”

李珩摸不透了,只想郑梦观无非是要争回云安,且夸下海口要拓定乌梁。他区区一个边将,除了些许根本不足以用来交易的战功,还能拿出什么?这个“可以存在”又是何以存在?

……

韦妃有孕,李珩便不能再将她留在东宫,故此连同冯、王两个妾妃都一并迁到了后宫。只不过,各自的名分究竟未定,中宫丽正殿也还空着。

然而,皇帝将有子嗣,且是嫡妻所出,这无疑让韦妃在立后之路上如虎添翼。朝臣本就支持立正,而后廷的风向也随之大改,原本看好云安的都纷纷倾向了韦妃。

至于云安自己呢?她松了口气,也明白了韦妃因何改变。

“婢女说陛下前几日夜里来过,但问了两句就走了,好像就是去了万春殿。韦珍惠一定什么都说了,我们也该想个对策才是。”

甘露殿连日门可罗雀,唯有素戴尽心陪伴,可云安只是爱坐在窗前凝神,仿佛看破了一切,无欲无求。素戴说得多了,云安渐才转过脸,却摇头一笑,道:

“她忙这忙那,处心积虑,总算是挤进了后宫,我为什么要扫她的兴呢?我又能决定什么?”

这话却让素戴一下红了眼睛,云安依旧笑笑,拉起素戴并坐身侧:“就这样过吧,我们清清静静,外头的人才能平平安安。”

无奈的处境自然只有无奈,云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夕阳余晖从窗外照进来,映在素淡的帘幕上,给静寂的内殿添了几分鲜亮。她无意注目,又入了神,直到一袭黑影闯入,隔断了帘上的色彩。

李珩来了。

愣了一瞬,云安敛衣下拜。李珩慢慢走近,未去扶起,也不曾免礼,只淡淡道:“多日不见,你可有话想对我说。”

云安实在无话,但见李珩的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心中也有几分猜测:“陛下此来,才是有话要讲吧。”

“你还是不肯唤我的名字,就这么难?”李珩轻呵了声,像是一笑,然后坐在了云安身前的杌凳上,仍俯视她,并不扶起,“那你再见郑梦观,是如何唤他的?”

那特别的三个字让云安脑中嗡的一声——终究还是到了这份上,只短短数日,如此之快。

李珩眼见云安的脸色灰暗下去,眼神透出惶遽,他的心便也一沉到底。于“郑梦观”其人,似乎不必再问什么了。他觉得自己可笑,一直以来一厢情愿也罢了,可还看不清云安的心思,只以为她是纯粹的不接受自己,只以为“慢慢来”就能好了。

“尚服局来报,按你身量所制的袆衣已有成样,明日便可拿来与你试穿。”沉默片时,李珩却似收回了先前的心绪,收得干干净净,若无其事,“你要好好试,凡有不适就让他们改,否则,册封那日,面对天下人,是要失了皇家尊严的。”

“那我,可以不面对天下人么?”云安说得艰难,声音颤抖,又拼凑着最后一股劲,“天下人皆知谁该为后,也知道袆衣该穿在谁的身上!”

“天下人可以反对,但天下人不敢抗旨,你要抗旨么?”李珩一手托起云安的下颌,逼视,目色漆黑,“你就不怕我降罪于你的父母,也牵连,郑梦观?”

云安浑身瑟缩,不自觉地抽动,泪水夺眶而出,“你不会,你说过,你在我面前只是李珩!李珩不是冷酷之人!”

到了这危急关头,云安才想起这样的话,李珩只觉心胸剧痛,一点也缓不下来。他用力按住云安两肩,近乎将人提起来:“我还和你说过许多话,你为什么只记得这一句?!”

云安无法回答,忍泣敛息,绝望地看着李珩。

宵禁鼓声传来,夕阳余晖收尽了。

第81章 聚还散

天子的斥责让韦令义心有余悸,其后数日都寝食难安。但,他也疑惑,天子盛怒到那般地步,竟为何还是没有对他作出任何实质的惩罚?直到,宫中传出韦珍惠有孕的消息。

女儿出嫁八年终于有了身孕,且是在这立后的关键时刻,韦令义不可谓不欣慰。他觉得,这或许是所有事情的转机:李珩会慢慢平息余怒,韦珍惠有了终身依靠,而云安,也算添了一分自由的希望。

然而,韦令义不知道的是,这所谓的转机以及他所受到的怒斥,都是拜他这位自小宠爱的女儿韦珍惠所赐。孩子、丈夫、父亲,都在韦珍惠的精密计算下,成为了利己的棋子。

如此似平似稳的时日又过去半月,已是季夏时节。

李珩再未在前朝提起立后之事,而偶来后宫便是去探望韦珍惠。这似乎是在谋求平衡,既不让群臣再说他因爱废正,也不给人干涉他立后的机会。可究竟如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甘露殿里越发冷清,仿佛隔绝了时气,如冰窖般把人冻住,也把人心冻透了。那一日拂袖而去的君王再未留下半分余地,云安近乎预备着要如此终老,却又因心中挂碍倍感煎熬。

“等日头下去,我们出去游散游散好吗?那时没人,不会惹人注意的,总闷在殿里人要生病的!”

素戴说得恳切,几乎天天这般劝解,也一次比一次焦心。她知道云安已经被逼到了绝境,连原先安静度日的卑微愿望也破灭了,她生怕云安过于消沉,甚至起了恋死之心。

“你以为我是怕见人?还是觉得我想死?”然而,云安很明白素戴脑子里在想什么,忽一开口,便是说破了。她的沮丧从来不会表现为浅显的伤戚,就更不必说寻死觅活了。

“反正我不想看你这个样子。”素戴低了头,眼圈鼻头都泛着红色,“就算没办法,也不能就这样输了。”

“输?”云安摇了摇头,“我早同你说过的,天意难测,君心不预,现在不过是应验了而已,根本没有输赢。”

素戴叹息,记起那时是她问云安,李珩会不会因为身份有变而转变原本谦和的性情。到如今再看,可不就是白忖度了么?

主仆间的谈话又一次陷入无奈,而沉闷的殿堂却在话音落下不久,意外地响起了禀报声:

“陛下口谕,请裴娘子接谕。”

这一回虽不是李珩亲自到来,但云安还是恍惚了一阵,内心的煎熬忽一下都燎起了火星子,灼得她胸膛刺痛。从内殿到廊庑的短短距离,她已经把所有抄家至死的刑罚在脑中过了一遍。

来传谕的就是接云安入宫的掖庭内侍,倒不是李珩的身边人。但云安无心多思,只勉力维持镇定,艰难下拜:“裴云安接谕,陛下万岁万万岁。”

“裴娘子莫要过于紧张。”孰料,这内侍却并不严肃,还笑着扶起了云安,“陛下说娘子入宫已有两月,久不见家人必定思念,便自今日起恩赐娘子回府探望,三日后再回来。”

内侍说得轻巧,如报喜一般,却教云安困于这话中的起伏,良晌都没有回过神来:不是降罪,而是出宫,虽是出宫,却只三天。

果然是天意难测,君心不预,谁想得到?谁敢去想?

于是,在一片懵然中,云安跟随内侍离开了甘露殿。日头才刚偏西,热气未散,烘得人面上潮红,可她的手心依旧冰凉。

……

“陛下为何要如此做?”

人已去远的甘露殿,李珩缓缓走到了阑干前,身后如常跟着阿奴。方才内侍传话时,他就等在一墙之隔的轩室里。

“那我该如何做?放她出宫,还是索性了断了她?”李珩一笑,抬手拍在玉阑之上。

阿奴退了半步,略一拱手,道:“臣不敢妄自揣测圣心,只是觉得,陛下如此做伤的是自己。”

自李珩遇见云安起,阿奴就一直见证着,所以李珩知道阿奴看得清楚。只不过,他现在也并非当局者迷。“你也二十好几的人了,可也有中意的女子?”

“臣……”阿奴一愣,脸上立马发热起来,“臣,臣一心侍奉陛下,没有别的心思!”

上一篇:新年作下一篇:将军的小可怜夫人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