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俩讲个故事,有没有兴趣都听听。”
一口有滋有味的泡面汤喝下,黄宇觉得无比舒坦,他边吃边说:“我刚被分到青海的时候还算新兵,每天眼前能看到的东西除了光秃秃的山还是山,那段时间我比较消沉,整个人都没啥精神,有一天跟战友到附近巡逻,碰巧在国道边目睹一场车祸,一家三口,庆祝孩子考研成功,自驾出来玩,不小心撞上一辆大货车,人全没了……”
乔琢言跟贺城同时征住。
黄宇目视前方,像在回忆一样,“我和战友马上打电话救援,队医来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前后就几分钟时间,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亲眼看见生命在眼前活生生没了,回到队里,战友怕我想不开,安慰我,他说:“生命无常,所以活着的时候要尽可能做些有意义的事,不要消沉度日,就像我们驻守荒山野岭的地方,很多人觉得枯燥,没成就感,可我想到这身军装,想到家里的亲人,想到祖国的和平,还有每天起床看到五星红旗在雪山下迎风飘扬,我都觉得特别值。”,战友这段话让我挺有感慨的,其实说简单点我觉得活着还是要有信念吧,往大了说是家国情怀,往小了说是儿女私情,不管哪种,在生命里都有同样高尚的价值,你俩别觉得我说的假大空,真实经历了才能明白,平凡虽然可贵,患难更见真情。”
黄宇讲最后一句时用泡面碗跟乔琢言还有贺城各干了一杯,如果此时有酒再好不过了。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土,没念过什么书,也不像贺城的长相那么自带光环,这些话要是往常他不会说,今天纯是瞎感慨。
乔琢言不知道贺城怎么想,特定情境下特定的话,她多少有些被感动,黄宇不像她跟贺城,选择不一样的生活注定要承受一些东西,比如更多的生离死别,所以今天的事对他们来说一生可能只有一次,但对黄宇……说“司空见惯”过了点儿,但相同的经历,他面对得更坦然。
乔琢言想,从今往后,她与罗阳辉的揪扯算是结束了,虽然从前心里有恨,有不甘,但从未想过让他死,尤其今天还看见罗阳辉倒在面前……
三个人各自吃着碗里的面,都没再说什么,快十二点的时候贺城开车,乔琢言跟他回家。
……
午夜的明川,街道上几乎没什么车。
乔琢言一只手被贺城用力攥紧,掌心相对的地方有微微的薄汗。
“贺城,你专心开车,我没事。”
他“嗯”了一声,手上却更攥紧了些。
车停进地库熄火的时候,乔琢言听到“对不起”三个字,这句话应在在贺城心里憋了很久,到现在才说出口。
按标准剧本,这种情况下乔琢言应该回答:“你没有对不起我,是你救了我才对。”
可她没按常理出牌,而是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以后你要把我看好了。”
贺城虔诚地连点了好几下头,也许这一刻他才有些真正的释然,没人能感同身受他的担忧、害怕,还有愧疚,能治愈他的人,也只有乔琢言自己。
这一晚,乔琢言睡得并不踏实,惊醒好几次,每次醒来贺城都会拍拍她肩膀,给她安心,而贺城自己,一夜无眠。
……
第二天上午,乔琢言去警队做笔录。
本来昨晚就该去,王敬惟担忧她精神状态,更怕贺城不同意,所以改了时间。
按流程,乔琢言把昨天发生的事叙述一遍,当然这里边辰庚肯定跑不了了,但作为昨天的案件,他是受害者,宋鹏程和曹渤按照原计划还想把脏水往出泼,但宋鹏程那个手下扛不住先招了,加上他俩心里清楚乔琢言是目击证人,所以最后对杀害罗阳辉的罪行都供认不讳,而相关罗阳辉的经济犯罪案件,还要等待进一步调查,王敬惟那帮负责经侦的同事也需要时间……
目前只能对辰庚进行传唤询问,二十四小时内如果没有证据指向,警局就得放人,而且辰庚是律师,怎么周旋他心里门清。
从刑侦大队出来,乔琢言在门口和辰庚相遇,贺城知道他俩有话说,去停车场等着。
本来辰庚想跟贺城打招呼,可到嘴的话因为他冷漠的神情以及转身就走的决绝给生憋了回去。
“小乔……”,辰庚吱唔半天,才说出迟来的道歉,“对不起。”
乔琢言盯着他,“昨天谢了。”
她说这话包含既往不咎,也包含真正的谢意,昨天听到辰庚说“条件只有一个,你把乔琢言放了……”的时候,乔琢言想,如果能顺利出去,不管法律要怎么惩治辰庚,起码在她这里,辰庚已经不算罪人了。
“你说什么?”,辰庚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乔琢言确定他听清了,“你自首吧,我已经向警方作证罗阳辉的死与你无关,但之前的事,你得有个交代。”
辰庚没说什么,只是望了一眼刑侦大队的楼顶,孤鸟恰巧飞过,留下大片的,空白的天空,其实他心里明白,即使这一劫他能躲过,失去也远比得到的多得多。
“小乔,迄今为止,我只觉得对不起你,其余人,我没亏欠。”
辰庚说完朝里面走去,今天的他即使要面对警察询问,也收拾如往常一样精致,在还可以掌控的时间里,他需要这种不变来应对万变。
回到车里,乔琢言刚坐好,贺城递过来一瓶水,“辰庚会承认吗?”
“不知道。”
乔琢言没有把握辰庚会主动认罪,毕竟人心是最难猜测的东西,这段时间她的体会尤其深。
贺城启动车子,淡淡一句:“他要是不认,以后的日子怕是更难熬。”
路虎车驶离刑侦大队,背后,辰庚走进审讯室。
第五十七章
“贺总, 有时间吗?聊聊?”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贺城被潘骁堵在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批一个文件。
“进来吧。”
继上次闹不愉快之后贺城没怎么理过他,倒是潘骁主动找上门, 带着道歉的态度,虽然不是出自他本意, 而贺城赏脸跟他和解一方面是工作上总要碰头, 另一方面是因为贺城向股东提交的股权转让书面通知后, 潘骁的答复是同……
“斯堡来”酒店及周边产业属骞远集团所有,贺城占股百分之三十,郭肆酒百分之二十, 潘骁百分之十,剩下的除去贺知生占百分之二十外,其余股份在集团若干股东手里。
贺知生对自己的儿子完全信任, 放他去做, 其他股东也基本不插手这边的事, 所以酒店员工常见的大股东只有贺城他们三位,这次他把股权转让一小部分给乔琢言,事先跟贺知生打过电话,老爷子的意思是上限最多百分之五, 因为要保证转让之后贺城还是持股最多的人, 再者, 按流程需要征得半数以上股东的同意,贺城直接给到贺知生提出的上限, 同时后者也做到了, 接下来就是走完流程。
潘骁进到办公室,贺城余光瞥到他,头也没抬, “潘总起得早。”
上午十点钟,对于潘家小少爷来说往常这个时间且在家睡觉呢。
他晃晃手里的咖啡,意思能起来全靠这玩意儿撑着。
“给你也来一杯。”
潘骁把外带的星巴克放到贺城办公桌一角。
“谢谢。”,他把文件放一边,抬头。
潘骁被他看得浑身难受,或者说有点儿无地自容,之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之所以跟贺城对着干,喜欢乔琢言是一个,还有就是嫉妒心作祟,不管从哪方面比起,他都输掉好几级。
当然后面的“当头一棒”是潘骁父亲说的,老人家原话是:“我当年出来混的时候贺知生已经在明川小有名气了,他儿子我见过两次,你不是他对手,你以为你们是朋友,两人一拍即合就能干一番事业吗?是我恳请贺知生他才同意把你加进去,我这么说你别以为我这当爸的胳膊肘往外拐,想出人头地首先要认清自己几斤几两,别好高骛远,在我眼里,你做得比当初我想象的好很多,这点我很欣慰,你还年轻,可以犯错,但不可以一错再错,老天可不会眷顾那些不懂得珍视机会的人,回去跟贺城低个头,跟他好好学,咱家这些产业以后还指望你继承壮大,儿子,爸相信你。”
潘骁父亲很少跟他文邹邹地讲道理,一个粗人,从底层摸爬滚打到今天,平常多数教育都是棍棒为主,口头警告为辅,这次算点醒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