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着江逢替姜玫承担了大部分的责任和后果,甚至是无条件地信任她。
签字页上江逢两个字写得肆意飞扬,字如其人。
张扬横行。
姜玫恍惚片刻,竭力压制住心底的震撼,拿起江逢递过来的明信片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明信片正面印的是她的照片。
准确的说,是20岁的她,刚拿了最佳新人奖,眉眼里满是桀骜不驯。
却又透着超乎年龄的现实。
跟现在的她相差无几。
姜玫签完将明信片连同担保书一起交给了江逢,递到江逢手里的那一刻姜玫身子有意往下低了几分。
“你当演员是为了什么?”
江逢望着姜玫那张薄凉没表情的脸问,他很难想象这样的女人会进这个满是肮脏的圈子。
“真话假话?”
“你随意。”
“为了钱,我要活着。”
姜玫说这话时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装满了平静,可浑身上下充斥着被世俗污染的麻木。
江逢摇了摇头。
他后悔问这个问题。
有些答案还不如不知道。
—
出了包间,江逢转身下楼走进了奶茶店,姜玫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干净安静,水龙头哗啦地冲着水。
“小薇,你一会儿进去跟沈行好好说,别跟他闹,你的脾气也该收敛了。”
“妈,沈行哥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
镜子里出现两道身影,两人慢慢靠近姜玫,打开了姜玫旁边的水龙头。
姜玫面不改色地退开半步有意将口罩戴上将帽子往下压了压,在许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前提前离开了现场。
离开前还听到半句:“这次最好趁他回来把这婚订了。”
出了洗手间,姜玫迫不及待往楼梯间走。
楼梯没灯,有些暗。
姜玫走得急,下楼踩空了一步整个人朝前摔了下去,膝盖直磕在了楼梯沿,“咔嚓”一声响起,姜玫下意识跪坐在地上。
疼痛从膝盖蔓延到了四肢,姜玫咬紧唇瓣单手撑在栏杆上迟缓地站了起来。
额头的冷汗不断冒了出来,钻心的疼。
姜玫弓着身子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膝盖上已经磨破了皮,渗透着血珠。
“姜玫。”
背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姜玫握紧栏杆,面上恢复正常。
沈行本来是打算抽支烟,刚取出烟盒就见到了角落里的身影。
直到看到地上的血迹沈行才开口喊了一声。
姜玫在沈行走近前挺直腰杆、关掉了手电筒。
楼梯再次昏暗下来。
“闻儿,你在这站着干嘛?”
“抽根烟。”
沈行瞥了眼窝在暗处的人,往回走了两步拦住徐敏的视线。
“少抽点烟,前两年你爸肺出了问题进了趟医院才戒了烟,你别跟他学,这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好。”
沈行无奈地笑了一声,最后掐断烟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笑着问:“这下我不抽了,您不念叨了吧?”
“你这孩子就知道跟我贫。别一直站外面,让你许叔他们看笑话不好。你爸今儿高兴,估摸着要在饭桌上提几句你的婚事。闻儿,你今天可别跟他闹脾气。”
“行,都听您的还不成么。”
“我刚听你喊了一声,你叫的是……”
“您可别乱猜了,我就出来透个气抽根烟哪来的人让我喊。您不是忙着催我呢嘛,快进去吧。”
说话声越来越小到最后消失,姜玫忍着痛靠在墙壁上,手心不知不觉间有些粘稠,姜玫走出黑暗,低头看了眼满是血迹的手默默抬眼望了望刚刚沈行站的位置。
那里早已经空荡荡了。
膝盖上的伤好像没那么疼了。
姜玫从包里取出烟盒掏了一根烟含在了嘴里,猩红的火星点燃烟头,姜玫夹着烟慢慢抽着。
叮的一声,手机传来震动。
姜玫毫无表情地取出手机。
【等我。】
发信人沈行。
第8章
姜玫盯着那条微信默不作声地掐断烟头。
十分钟后沈行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姜玫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沈行阔步走到姜玫跟前,垂眸瞥向姜玫的膝盖。
膝盖已经红肿,血迹斑斑。
沈行皱眉,扯了扯不太适应的领带,蹲下身认真地察看了一番姜玫的伤。
有些骇人。
“能走?”
姜玫抬了抬眼皮,波澜不惊地点头。
昏暗的楼梯,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各自脸上都挂着不明的情绪。
沈行瞧着姜玫嘴硬的样冷嗤,“挺能装。”
说完弯腰一把搂住姜玫的腰将人横抱起来。
没走电梯,走的楼梯。
姜玫若无其事地靠在沈行坚硬的胸膛上,手轻搭在他的胳膊上,手指触碰的地方满是质感。
“你要结婚了?”姜玫歪头轻问。
沈行蹙眉,一言不发地盯了几秒怀里的人。
“恭喜。”
沈行脸上的不悦渐渐扩散,薄唇聚出讥讽:“恭喜?我需要你来说这句话?”
姜玫寡淡地摇头,不知不觉间收回搭在沈行胳膊上的手,“不需要。”
楼梯没什么人,一路上沈行抱着姜玫轻松下楼,直到到了地下车库沈行才将姜玫放下来。
“我只能出来几分钟,一会儿周肆来接你,你跟他去医院。”
沈行给周肆发完短信跟姜玫简单交代。
刚说完不远处的迈巴赫就按了一声喇叭,里面的人摇下车窗伸出半个身子喊:“磨蹭什么呢,真当我是司机了?”
沈行睨了两眼周肆吩咐:“送她去医院。”
“得,真把我当司机使唤了。”
沈行不动声色地皱眉。
离开前姜玫趴在车窗上回头默默望着站在原地的沈行,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姜玫约摸瞧见了他眼底翻滚的情绪。
他今日穿得正式,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将他勾勒得矜贵,多了几分浪荡公子哥的潇洒,跟当初在青市的沈行相差没多少。
那时候的沈行也不过二十来岁,顶着公子哥的身份玩遍了所有能玩的。
说是游戏人间也不为过,他们这群人向来不把钱当回事,只顾着好玩,做事任性随意,从不掂量后果。
姜玫现在都记得第一次遇见沈行的场景,那是她前二十五年里最狼狈的一个晚上。
姜治国虽然在她16岁就进了狱,可留给她的是一大笔债务。
追债的人层出不穷,她13岁就出来洗盘子挣学费,16岁开始替姜治国还债。
18岁那年她被街头混混拦住,名义上是要债,实际上是混子头试图侵犯她,她之前逃过几次,那次她没逃脱,被他们堵在了无人路过的巷子里肆意侮辱。
如果不是沈行,她可能会毁在那个晚上。
沈行是怎么出现的?
姜玫闭着眼睛仔细回想当晚的事。
那是个漆黑无光的夜晚,她穿着破旧的棉服被人堵在巷子里一件一件地扒衣服,扒到最后一层骑着摩托车的沈行突然蹿进了巷子。
恍若天神般脱掉了他的皮衣外套随手扔在她脑袋上,一番打斗后那群人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她跟沈行两个人。
她扯掉套在她头上的皮衣外套,入目的是一张帅气逼人的脸。
寸头、黑色短袖、深色牛仔裤、黑皮靴、脸上挂着戏谑,下巴处有淤青,脖子上挂着一枚子弹吊坠,整个人张扬且年轻、肆意且自由。
他那漆黑的瞳仁里装着淡漠,眉目间满是不耐,看她时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当着她的面轻而易举地扶起倒在地上的摩托车,随后跨长腿骑了上去。
坐上车的那一刻沈行才双腿蹬在地上,偏头冷漠地问:“去哪?”
说完又评论一句:“丑。”
姜玫后来才知道沈行说她丑是因为他的朋友一直在他耳边夸她漂亮。
沈行这样逆反的人自然不会听。
而后很久这人都觉得她丑。
任凭其他人夸得她天花乱坠,他也只神色不明地坐在她旁边,嘴角掀起淡淡嘲笑,漫不经心评论一句,“哪儿漂亮,这么丑。”
那晚姜玫安静地坐在他的背后,手不自觉地搂住他的腰,搂上去时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停顿。
后背很宽阔很暖。
那是姜玫18岁那年唯一值得珍惜的记忆。
其余的肮脏全都被时间清洗得差不多了,唯独那个晚上那个人那句丑她这么多年都不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