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上特别热闹,整条街都是美食的香味儿,让人们流连忘返。吴卓青护着珠花逛夜市,不时有路人回头看珠花,珠花挺胸抬头,也许是这一身名贵的衣装,也或者是吴卓青的护驾给了她一些勇气,脸上渐渐露出了骄傲。
珠花在一个卖山海棠的地方停下来,“这山海棠怎么卖?”
“五块钱一斤。”
“我要两斤。”
吴卓青皱了皱眉头,“这么酸的东西你能吃下去吗?”
商贩很是热情,“嗨!有的人就好这一口!分人!我卖这么多年总结出一个规律,爱吃这个的个个都是漂亮的姑娘!”
“这样啊!”吴卓青喜滋滋的接过山海棠,听到人家夸珠花漂亮比听到夸自己还高兴呢。有人从珠花身边经过,吴卓青便抬手护着珠花以防被人碰到。
走到小吃街的时候,街的两旁排满了小摊,烤串在火炉上滋滋作响,各种小吃琳琅满目,光是看着也是一种愉悦,此时此刻,珠花体会到了一丝幸福的味道,走了这么久的路都没感觉到脚后已经被那双漂亮的高跟鞋磨掉了一层皮,一直等到吴卓青送她回房间脱掉鞋子的时候才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珠花叫了一声,吴卓青紧张的看着她,“怎么了怎么了?”
“脚疼!好像掉皮了!”
吴卓青看见珠花的脚后磨破了皮,自己的心都刺疼了一下,他打电话给前台要他们送来了药水和创可贴,把珠花的脚搭在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的给她上药,“都磨成这样了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也没感觉到,脱了鞋才发现的!”
“你怎么这么笨呢!”
珠花笑着低下头,吴卓青把药水放到床头柜上,一侧身他的脸一下子靠近珠花的脸,两个人以亲近的姿势,保持了三秒,吴卓青想要吻上去,被珠花躲开了。
“你早点睡!晚安。” 吴卓青万分不舍的离开珠花的房间,脚步像有千斤重,多想珠花能挽留他,又不想珠花挽留他,他的心在挣扎,却一点都不想为难珠花。
墙上的时钟显示十一点。珠花打开电视机,然后关掉了所有的灯。
谢升发来信息,‘睡了吗?晚上临时送来一辆车,刚修完。’
珠花把手机放到一边没有回复他,然后放松的躺了下来。电视屏幕一幕翻着一幕,她很久都没有这么惬意过了,漂亮的衣服、汽车、高档餐厅、干净宽敞的房间、繁华的夜市、被人保护的感觉,这一切都太好了。她浑身疲惫,却舍不得入睡,希望今夜不要过的太快,她还想多感受一下此刻的感觉,明天可能又要回到那个糟糕的世界。
珠花闭上眼睛,这床真的无比柔软啊!被单还散发着一股干净的香味儿,舒服极了。半梦半醒间,她想起了过去……
那是五六年前,珠花脚缠绷带坐在凳子上看着电视,三叔厉声呵斥,“就知道坐那看电视!没看见屋里有苍蝇乱飞吗?起来打苍蝇!”珠花吃力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拿着苍蝇拍打苍蝇。三婶拿着一袋豆角和土豆扔到地上,一脸的不耐烦的看着珠花,“你脚都这样了就别晃来晃去的了!再崴一下怎么办!看病不花钱啊?把这豆角和土豆收拾了一会儿炖上!菜又涨价了!别人家买一点儿就够!我买菜都得买别人家的两倍!”
记忆里的声音像从地狱里传来,让珠花不寒而栗,她忽然打了一个哆嗦,睁开眼,蜷缩的身体在颤抖,眼角都是眼泪……
记忆又回到几年前一个寒冬的夜晚,三叔看到衣架上的一顶帽子,朝珠花大吼,“我昨天说没说让你把帽子洗了!”珠花被吼的打了一个哆嗦,三叔拿帽子朝珠花扔过去,“给我滚出去!别再回来了!”珠花不敢反抗,连一件外套都不敢披,在冰天雪地里冻了足足三个小时……当时她在想,三叔是有多恨她?珠花穿着毛衣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眼神游离哀伤。谢升还有几个男女同学路过时看到珠花,谢升马上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珠花穿上,珠花和几个同学玩起了打雪仗,欢声笑语,酣畅淋漓。珠花笑着跑着,把之前的烦恼抛在脑后。三叔突然出来看到珠花和男同学嬉笑玩耍,上手就打了珠花一个耳光,“跟一帮男生打打闹闹的像什么话!不知廉耻!”
黑夜是如此可怕,那些记忆总是趁夜深人静时肆意咆哮,珠花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像从噩梦中惊醒,满头是汗,一回头,看到刚刚在夜市买的山海棠,一颗一颗的嚼了起来……
十五岁那年,因为高烧不退烧成了肺炎被送进医院,珠花在病床上躺着,半睡半醒之间听到三婶和大夫的对话。
“她这个病严重吗?”
“她平时是不是经常出现焦虑的现象?”
三婶一听,顿时冒了火,“她整天哭丧着脸算不算焦虑啊!她才几岁她就焦虑,我们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养家糊口还没说焦虑呢!”
“从检查结果来看,她存在代谢失调,心律不齐,这些症状呢,这很可能是她长时间的精神紧张造成的……”
“这是什么意思?她有什么可紧张的!”
大夫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无奈的看了看珠花,没有再说什么。
三叔问:“那这个药……”
三婶立刻接话,“还啰嗦什么!你有什么能力承担那么多医药费!儿子马上开学了,有的事等着花钱的事儿呢!”三婶又看着医生,“不是我欠她的!是她欠我们的!看她没爹没妈的可怜,好心收养了她,反过来倒像是我们虐待她似的!”
“还有,药物的选择上要采取你们家属的意见,因为最新通过临床试验的药物刚上市不久,价格较贵,副作用明显改善于过去,看你们的选择。”
“那具体贵多少?”
“差三到四倍的价格。”
三婶一脸不悦,“这么贵的药我们怎么用的起!钱多烧的?”
三叔有些犹豫,“那如果用便宜的药会对她有影响吗?”
“一般情况下没有大问题,但是过去临床上也有一些副作用报告,副作用这个事情存在个体差异,每个人表现不同。”
最终珠花用最低价的药恢复出院了。即便是生病,珠花也没听到一句温暖的话,没看到一个温暖的眼神。几天后,珠花做好了饭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吃,刚吃了一块茄子就觉得不对劲,她竟然没有吃出任何味道。像一个晴天霹雳,珠花愣在那里。三叔突然发现勺子不干净,就把勺子摔在饭桌上,朝珠花大声呵斥,“把这勺子重新洗了!上面粘的什么东西!”
珠花没理会三叔,又吃了两口其他的菜,还是没有尝出味道。
珠花下碗筷飞奔出门。三婶吓了一跳,给三叔换了个新勺子,接着哼了一声“看见了吧!现在翅膀硬了!说一句转头就走!”
珠花跑去找谢升告诉他她突然尝不出味道了,谢升二话不说就拉着珠花去了医院,大夫问为什么家长没有来,谢升就像哥哥一样护在珠花前面,说他就是她哥哥。大夫说没有别的办法,说不好什么时候自己就能恢复。虽然大夫说不能确定是不是药物的后遗症,但珠花认定是这样,就是因为他们不肯花钱用贵一些的药,才导致她失去了味觉。她无比的恐惧和害怕,感觉自己变成了残疾……
十六岁的谢升背着十五岁的珠花走在路上,珠花将头埋在他的颈肩,谢升不停的安慰珠花,可是,再怎么好听的话也无法驱散珠花心头的阴霾。谢升说,这一辈子都愿意这样背着她。
回忆成伤、成恶魔。
她不能再回忆下去,再想就会疯掉。一袋山海棠都被珠花吃完了,忽然觉得恶心,跑到洗手间抱着马桶吐的筋疲力尽。
吴卓青在房间里辗转难眠,起身走到珠花的房门外,想敲门却又收回了手。
第二天早上。
小芸透过玻璃窗看到珠花从吴卓青的车上下来,惊讶的看着珠花判若两人的样子。珠花急急忙忙的走进来,“对不起啊!我是不是迟到了?”小芸惊讶的没说出话来,雨婷从后面出来看到珠花这一身打扮也是惊讶了一下。
小芸看着雨婷,“刚才是吴卓青送她来上班的!”
“真的假的?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珠花穿上工作服坐回椅子上,小芸凑到珠花身边,“你这条LEEN的裙子,商场打完折还卖一千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