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离认真点了点头。
沈老看着简离憔悴的样子,安慰她道:“好了,简离,也不早了,好好回去休息吧,明天下午再过来,你太累了,该好好休息一下。”
第42章
厕所里。
刚刚吐过一场,简离只觉得喉咙处烧得疼,也堵得慌,或许是蹲久了的缘故,头也昏昏沉沉的,一阵难受。
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又是一阵,直到肚子里什么也不剩。
“哗啦啦……”随着厕所的冲水声,简离勉强起身,慢吞吞站了起来,走到水龙头前。
打开水龙头,漱了口,她扶着洗手台站直,望着镜子里那个面色惨白,满目猩红、面无表情的人,陌生得连自己都快认不出来。
她直直望着自己,站了几分钟,忽然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又接了一捧水洒在脸上,洗了足足几分钟,她才抬起头,拿纸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水渍,又稍微补了个淡妆,才出了卫生间。
走到楼下,简离没有回家,而是拐小路走到一个花坛边坐下。
她坐的位置比较偏僻,再加上夜晚,那里距离光源比较远,几乎没有什么人走。
放下包,她望着漆黑的夜空,望了很久,忽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良久才能稍微喘气顺些。
简离坐了很久,她恍惚回想起那年的夏天,血液的腥味,刺鼻的汽油味,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是这样让她觉得窒息,甚至喘不上气。
简离最讨厌的便是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小时候是村里的小诊所,她陪着外婆去给妹妹打预防针,妹妹伤风感冒的时候,那个味道意味着妹妹会哭,会难受,长大后,她才知道,那个味道还会伴随着死亡。
外婆身体不好的时候,那间青砖大瓦房内就一直都是药味,仿佛连空气都是苦的,那味道简离闻了两年,直到两年后,外婆去世。那味道成了那间青瓦房留给她和妹妹最后的记忆。
外婆比村子里的其他老人要高,接近一米七的个子,加上微胖的身材,让她和村里那些与她同龄的妇人走在一起,总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所以,简宁小时候在村头仗势欺人的时候常常会自豪说,“我外婆可是村里个子最高,长得最壮实的那一个,她可凶了,那根洗衣棒打起人来可疼了,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让她打你。”
外婆去世的时候,简宁是哭得最凶的,直到外婆入土为安一个月后,简宁依然接受不了外婆去世,常常半夜突然惊醒过来,摇着她的手臂,问:“姐姐,外婆什么时候回来呀,小宁想她了。”
十月出头,正是桂花飘香的时节,一阵风吹过,带来桂花淡淡的幽香。充斥在一片桂花香中,简离终于从那段苦涩的回忆中回过魂来,她擦去脸上的眼泪,又坐了一会儿,便站了起来。
一整天,简离从未有一刻有现在这么清醒,她不想打车或者挤地铁,干脆在路边找了一辆共享单车,扫码开锁骑回去。
简离家距离科研所大概8公里的样子,骑回去不到一个小时,从前附近的地铁没有建起来的时候,为了省钱,她周末也是骑自行车回去的。
沐浴着秋风,闻着淡淡的桂花香,简离沿着马路,车速并不快。
树下的人行道上有牵着手的小情侣,有带着狗和孩子一起散步的夫妻,非机动车道上有行色匆匆的骑手,也有刚刚下班的白领……灯光透过树影落在地上,照射出这座城市夜晚道路上最真实的样子,她才发现,她原来真的错过了很多这样热闹的夜晚。这样平凡但却真实的每一个黑夜。
拐了弯,骑进一条更热闹的道路。这条道上因为开了很多各地的特色美食店,晚上灯火通明的时候,一眼望去,风格别具的各色建筑,古色古香的装修,让人仿若置身古代的长街。
从前这里的车辆很多,为了少等两个红绿灯,少堵上一些路,简离宁愿多拐些弯路,走前面更僻静一些的小道,今夜经过这里,听着吆喝声,闻着飘香味,她才发现原来这个世上从来都不缺热闹和喧嚣。
走过美食街,是一段老居民区,简离才发现从前她经常给小宁买豆花的那家店已经关了,却又多开了几家餐馆、零食店、水果店……
骑了半个小时,出了一身汗,简离骑到一座高高架起的长桥下。
这座高而陡的桥叫“新长桥”,是座用铁焊的桥,桥下接京杭运河的水,所以桥建得很高,虽然不是很长,但非机动车骑不过去就是了。简离将自行车停在桥下,走一旁的台阶上桥。
桥上有灯,光线还可以,但桥下什么都没有,就略显昏暗。站在最高处,简离从桥下往下望,只有黑乎乎的一片。桥上没有遮挡,风很大,吹着风,听着汹涌的水声,简离想到很多从前的事情,心却随着水波规律的晃动,慢慢平静了下来。
手机的震动声打破了简离的思绪,她拿起电话,看了一秒,又愣了愣,才接通。
电话那头,黎源的声音传来,“简简,你到家了吗?”
吹了很久的风,简离的声音带着些沙哑,问:“有事?”
那头顿了几秒,简离才又听到黎源说:“没事,就是想你了,还有点担心,想问问你有没有安全到家。”
没等简离回答,黎源又说:我听你的身边有说话的声音,你还在路上吗?”
“还有一会儿。”简离答。
黎源皱着眉头,不赞同说:“你怎么还没到家,是有什么事情吗?早知道我就让沐风送你了。”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简离找了个借口,说:“临时有点事情回了科研所,现在在回去的路上了。”
“原来是这样,”黎源从床上坐起来,拿了床边的抱枕垫到身后,对着电话那头笑意浅浅道:“那你现在是在往回走吗?是刚下了地铁?”
简离不想解释太多,只回答,“嗯。”
简离离开后,黎源就开始想她,但又怕自己粘得太紧,把人给吓着,拿着手机看了两个小时,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打了电话。本想着对方可能会觉得烦,就听一下声音就好,没想到她居然没有反感,瞬间开心得在床上滚了滚。但一只脚被固定着,黎源所谓的滚实际操作起来就是反应左右摆了个头。
激动完,黎源顿了顿,又用轻柔的声音道:“简简,那你可以陪我说说话吗?我腿上的麻药劲过了,现在那条被石膏绑着的腿好痛的,感觉就像有蚂蚁在骨头里爬一样,钻心地疼,疼得我都睡不着了。”
没等简离回答,黎源又软软道:“其实,我也知道打扰你了,可是,我就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儿,没人关心我,也没人陪我,我睡不着,很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若是,你不愿意,就……算了。”
黎源说话的功夫,简离已经下桥了,想着还有半个小时到家,听一听也无所谓,便道:“你说吧。”
“简简,我就知道你是心疼我,”黎源一听这话,开心得恨不得从床上蹦下来,直到整个人因为太激动地手舞足蹈不但将床头的杂志给碰掉了,还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将躺在沙发上睡美容觉睡得正香的沐风给吵醒了,“怎么啦,怎么啦?”
黎源连忙捂住手机,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关了免提,又将电视打开,才用手示意罪魁祸首安静下来。
黎源一顿操作,沐风也大概猜到了某人的套路,将床头的耳机丢给那人,才自己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将耳机插上,黎源等了一分钟,才想好措辞,说:“简简,刚刚不小心碰到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调大了,没有吓到你吧!”
简离哪里不知道黎源在说谎,却也没有计较的打算,只说:“没有。”
黎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认真道:“那就好,刚刚我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已经将电视机给关了,又戴了耳机,不会再发生刚刚的事情了。”
简离回答他:“嗯。”
简离不是个话多的人,两人在一起时,总是黎源说话多些。黎源也会和她分享很多东西,分享不会的习题,分享新的解题思路,分享喜欢的音乐,喜欢的书,喜欢的电影,喜欢的故事……凡是好听的、好玩的、好笑的,黎源都想分享给简离;凡是可能简离可能会感兴趣的,他也很想分享给她;凡是关于自己的,黎源也想分享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