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到爹爹开始,爹就一言不发,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如果直接打骂自己反倒不怕了,这样一直沉默,让燕红的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无底洞似的一直冒着凉风。
燕大自从张先生哪回来,就一直在想应该怎么教育孩子,倒不是他不想和燕红说点啥,而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说。他是有内秀的人,早年在江湖上也是名声赫赫的人物,使得一杆银枪,一张弯弓射遍天下难遇敌手。更难得的是燕大不仅仅是武夫,也是念过好多年私塾的,四书五经都在肚子里装着。他年轻的时候就仗着自己本事了得,风光得意,谁都不放在眼里,为了扶助弱小被官府通缉。总想着要干件大事,闯出些名声,因此加入了义和团,这些年走南闯北,为了心中的侠义做了不少事情,可惜最后义和团被官府镇压,家里人也受了牵连,生死不知失去联络。人到中年的时候便学会了藏拙。
他经常想,如果当初自己不是太过锋芒毕露,或者在干什么事情的时候想想家人,给他们安排一条妥当的退路,是不是结局会有不同。那些悔恨和疑虑都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不敢去触碰。如今与结义兄弟一起归隐田园,也只图安安稳稳的做个猎户,不求其他,保护好仅有的亲人和兄弟,了此残生。
对燕红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他是珍惜的,把无法向家里人报答的恩情,统统放在了这个小丫头身上。从发现燕红的特殊体质开始,他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让她和自己学这一身本事,是做平庸“鱼目”,还是做发光的“珍珠”。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就像张先生说的那样,如果学不会控制,那么于人于已都不是善事。就像自己,既没有守护一方百姓平安,也没有报答家人的养育之恩。自己执剑带来的永远是杀戮和悔恨。这条路不好走,没有大毅力、大决心、大智慧的人是承受不了的。
老二和玉梅的建议是,先让孩子学字识理,等明白一些道理了在让孩子自己选择,总归是她的人生,别人无法代替她做出抉择。无论对错都需要自己去面对。他们兄妹三人既能加入义和团,做些别人看来离经叛道的事情,又能从义和团失败后遭到全面追杀中全身而退,不仅是凭着幸运,而是有自己立身守则,有独到之处的。玉梅爱惜红儿的资质,一直想收其为徒,是自己压着,最终想出了这个妥协的法子,先送去镇上学一些基础知识,等红儿大些,也能明白事理了在选择是否学武。
结果开学第一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看来自己还是要早做决定的。晚上在和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吧。想到这儿,他抬头看看了燕红,发现小丫头正委屈巴巴的瞅着自己。他有点不忍心,可又一想,还是要给她点教训的,顿时板起脸来,“知道错了吗?出手那么重,在家里的时候我们是怎么教你的?不是让你控制力气的吗?”
燕红低声说:“爹,你别生气了,其实也不怪我,是他们先挑起事端的,我一生气就没控制住,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他们,否则我见他们一次打一次。”
什么燕大瞪着眼睛看燕红,“你还见一次打一次?你咋那么能啊?有没有想过打人的后果?会不会被老师处罚、会不会向对方赔偿药费、会不会连累家人和其他小伙伴?”
燕红也瞪着眼睛,倔强的说:“林子里的动物捕猎都是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要一击即中。我就是要把这些欺负我的人都打倒,打的他们见到我绕着走,至于其他的,我没想过。”
“爹爹,我和别人打架,你都不关心我受没受伤,有没有受委屈,你只关心会不会赔偿别人医药费,你坏,我再也不要理你。”燕红强忍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敢眨眼睛怕泪水会掉下来。这一刻它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爆发了出来,它觉得爹爹不关心她,于是自己钻进了牛角尖。
燕大也是一愣,我不关心你,我怕花医药费,这简直是笑话。你还会受委屈,还会受伤?看看其他人骨折的骨折,昏迷的昏迷,你连个头发丝都没掉。想到这儿,燕大冷哼一声,“不知悔改,去山上的小屋里关禁闭。不许吃饭,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下来!还不快去!”
燕红也是一愣,还真罚我啊!好,走就走,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头都没回。看见燕红头也没回的跑了,燕大有些后悔,自己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孩子置气。这天也黑了,山上万一有野兽怎么办?一边想着一边快步追去,一直目送燕红进了林中小屋点亮灯光,才找了一棵树爬上去给燕红守夜。
再说燕红,进来林中小屋就彻底没了力气,想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把自己团吧团吧,钻进被褥中,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太阳刚从地平线升起,耳边传来鸟儿清脆的叫声,燕大抖落了身上的露水,从树上一跃而下。原准备昨晚和二弟还有玉梅商量下红儿的事情,结果被一场和女儿的冲突给耽误了。一夜没归,总要回去向大家交代一声的。他看了一眼紧闭房门的小屋,快步向着山下的家中跑去。他却不知道,燕红的身上发了一些难以预料的变化。
燕大一路跑回家中,看见家中炊烟袅袅升起,知道是玉梅在家呢,在院子门口就喊了一声,二弟、玉梅我回来了。随着一声招呼,黑二从柴房举着斧头就冲了出来,玉梅也从厨房快步来到门口。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红儿呢?”听见这如出一辙的话语,燕大难得的红了脸,低声道咱们进屋说吧,也不等两人反映,自己先一步来到堂屋,随便找了把八仙凳坐下,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样子。
黑二和玉梅也双双坐了下来,三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随即燕大把事情的经过简略的和两人说了一声。黑二说他昨天回来的时候,村子里已经传开了。石头的伤势稍重,不过也都是皮外伤,看着青青紫紫的,没有实质性伤害。猴子脚脖崴到了,肿了一圈,休养一下也不碍事。宝儿就是连惊带吓得晕过去了,郑文左手腕脱臼,都不严重。
学院说他们是自卫,本身也是受害者,给他们十天的病假,等病好了再去上课。因为打架的双方都受伤了医药费就各自承担,不再互相赔偿了。
因红儿是导致孟伟伤害的主要凶手,孟家不依不饶,要追究责任。不仅让红儿全额支付医药费及营养费100个大洋,另外还要去开除红儿上学资格,让红儿去孟家照顾孟伟一个月。
苗青轻度惊吓,但是她让姨妈给学院施加压力了,一定严惩红儿,不让红儿上学,现在估计镇上没有哪一家学院或者先生敢教红儿了。
燕大听到这儿,猛的一拍桌子,欺人太甚。黑二接着说,“其实这次事件,红儿真是有点冤,这场冲突之所以这么严重,还是大哥你的责任?”燕大一愣,和我有关系?
玉梅就瞪黑二,“有话就说,有屁快放。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卖关子?”黑二往后瑟缩了一下,接着开口:“你别着急啊,我这不是说着呢吗?”
第05章 收尾
孟伟的姥姥是镇上的王媒婆,在燕红2岁的时候来咱们村给大哥提过亲,当时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说的就是苗家的姑娘,也就是苗青那个给镇长当小老婆的姨妈。你们说巧不巧,这人都是老熟人了,小村小镇的,居然兜兜转转还能遇上。只能说缘分妙不可言啊。
看见黑二一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的样子,玉梅直接上手去揪黑二的耳朵。“让你好好说话,你不听是吧?说人话,说重点。”明明挺大个儿,偏要在玉梅身边把自己缩成一团,显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大哥你看她,总欺负我,我的耳朵都要被揪下来了,松手,松手,姑奶奶饶命,两个人在桌子边绕起了圈圈。
燕大一拍桌子,别闹了,快说,说重点。燕大发话,两人都消停下来,黑二把他打听到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起来。
燕大和黑二、玉梅落户虎林村的时候,因为是外来人口就被分配到了虎林山的山脚下。村子之所以叫虎林村,就是因为山里有老虎,年景不好的时候,老虎会下山霍霍村民的牲畜和家禽,有时候也会伤害上山打柴的农夫和猎户。因为燕大兄妹三人带着孩子,刚刚在村里落户也是百废待兴,经常需要出门为生计奔波。孩子会放在摇篮里自己在家,山脚下这么不安全,他们也怕真有什么危险,所以就决定去深山猎虎。